彭婶大声说道:“彭制善和林映羡,有没有他们的录取通知书?”

邮递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看上面的名字,“有!”他笑着说:“大娘,你家是文曲星下凡啊,两个孩子齐齐考上大学。”

彭婶笑得合不拢嘴,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彭婶小小的虚荣了一下,没有否认林映羡是她家的孩子。林映羡拜托彭婶如果邮递员在工作日送录取通知书,麻烦她帮忙收一下。楼下的信箱渗水了,她怕录取通知书放进去会被浸湿。她也不想邮递员再把通知书拿回去,免得夜长梦多,出什么意外。

彭叔也在家,他和彭婶、彭大嫂下楼来拿通知书,彭婶高兴得给年轻的邮政员塞几颗糖果,让他甜甜嘴。

钟述岑先回到家里,刚进家门,就被彭婶叫去三零三,说有好消息告诉他。钟述岑看彭婶笑得很开心,屋里有欢声笑语的,他猜应该是录取通知书到了。

钟述岑进到屋里,彭婶就把一封信给他。他们等到林映羡和彭二哥都回来才把信封拆开。

林映羡被燕京大学的财政系录取,而彭二哥被江城师范学校化学专业录取,他们还不知道自已的分数是多少,只知道自已被录取。

林映羡把自已的录取通知书看了几遍,通知书的开头是“某某革委会转交林映羡同学……”

录取通知书迟迟不来,她也会害怕自已时运不济,比不上别人,在复选中名落孙山。她拿到通知书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情绪,有种心安落定的感觉,她的努力没有白付出。

林映羡和钟述岑回到家后,开始筹划去首都的事情了。

去年首都总所那边就计划要把钟述岑调到首都,首都的科研条件更好,他更能发挥自已的所长。钟述岑收到通知后回家和林映羡林映羡商量,林映羡认为他去首都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她也打算报首都的大学,如果她考上,两人就一起。如果她没考上,需要再考一次,她让钟述岑自已先去,安顿好,等她过去。

林映羡看着录取通知书上的报到时间,“四月左右就要到首都了,学校是四月中旬开学,我们可以利用中间的时间来安顿。总所那边调你过去,有没有安排住所?”

“有住房需要的可以申请住所,不过我还没申请,要等到调任通知正式下发,我才能申请,应该是这个月下发通知,现在才过完年没多久。”

“有住所就好,要不然我们得分居一段时间。”

“你的离职申请是不是也要开始着手了?”

“嗯,我今晚就着手写,明天交给领导。”

林映羡看着家里一些带不走的物件,准备转手卖掉,赚一笔路费。她看着这差不多住了六年的房子,心里有些舍不得,她在这套房子上花了很多心血。等过两年市场开始活跃,她就把这套房子租出去,增加自已的收入。

这套房子是她目前唯一的固定资产,也是唯一的长期投资。有朝一日落魄或者走投无路了,她手里还能握着这套房子作为最后的资本,寻找新的出路。这是林映羡执着于有自已一套房子的另一个原因。林映羡在很多事情上都做悲观打算,然后尽量为自已安排后路。

钟述岑见她一直看着这套房子,手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近自已,两人相互依偎着。

………

办公室里的人对林映羡离职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当林映羡和大家说她即将要离开生化车间时,大家不惊讶,只是心里有些不舍,祝福她前程似锦,有一个美好的大学生活。他们凑钱一起给林映羡送了一支钢笔和一册最早出版的毛选,当离别礼物。

虽然这段时间樊书记把林映羡当竞争对手,但彼此共事这么久,一起解决种种难题,他们也是契合的好搭档,他真心地祝福着她。

秦副主任为了能在车间改组成厂后他升上一个好职位,走动了不少关系,他才明白他的对手不是林映羡,他的敌意给错了人。

秦副主任回想他和林映羡做同事这么多年,林映羡也没有害过她,她并不是什么心胸狭小的人,知道自已对她有敌意,她也没有对自已做些什么。所以秦副主任知道林映羡被大学录取后,他主动和大家建议给林映羡送一个离别礼物,大家都很惊讶是他先提出。

林映羡在离开生化车间那天,工人们都来和她说声道别,林映羡和他们说了谢谢。

第195章 火车

林家一家对林映羡考上大学感到很高兴,林映羡和他们一起吃了离别前的最后一顿饭,在饭桌上林父给了林映羡两个红包,一个是升学红包,一个是出远门的红包,希望她和钟述岑在首都顺顺利利开展一个新的阶段。

周东红对于林映伟考大学的事没再持反对意见,林映羡这么聪明的人都放弃自已的职位,去上大学,她觉得上大学的好处肯定不少。因为林映伟上大学后,要离职,家里的收入就会少很多,经济来源主要是她来承担了,所以她一开始没同意林映伟参加高考。

路教授得知林映羡和钟述岑要离开江城后,黎钫带着他来到三零一,和两人告别。他们聊了很久才离开。

在三月下旬,蒙蒙雨天里,研究所的司机开着一辆吉普车送林映羡和钟述岑去江城火车站,他们坐上了开往首都的火车。

林映羡在出发的前一天,方信请以前生化车间办公室的人去国营饭店吃饭,方信荣升为生化制药厂的副厂长。樊书记成了生产科的科长,林映羡想樊书记这场豪赌不算彻底失败,只是结果不如预期。

方信则很擅长将自已的劣势转化为优势,方信在生化车间那段时间事事以樊书记为尊,不如在片剂车间那样强势,可到头来樊书记还是斗不过方信。

樊书记心中极为郁闷,但还是很给面子去吃方信设的席。在宴席上,林映羡看两人表现出的关系是十分要好,不知暗地里是如何的波涛汹涌……

钟述岑买的是上下两张硬卧票,林映羡和他找到对应的硬卧后,把部分行李放在下铺的床底下,藤制箱子刚好可以被放进去。因为他们要换一个地方定居,他们带了很多行李,一些贵重的物品被林映羡和钟述岑随身带着。

火车启动前,有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拎着冒热气的水壶在火车外走动,钟述岑从车窗伸出两个水杯,工作人员把水杯都装满,钟述岑和她道谢。这些热水是免费的,火车热水锅炉总是供不够热水,人们只能在火车靠站时接热水喝。

钟述岑把其中一杯水递给正在上铺整理床铺的林映羡,“喝一点儿热水暖一下身体。”现在是倒春寒,十分阴冷。

“好。”林映羡接过水杯,暖水过后才喝。她没有坐过绿皮火车,原主坐过,但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她的记忆也模糊。要在火车待三天两夜,对林映羡来说是一种新体验。而钟述岑是火车的常客,这几年时常出差公干。

林映羡和钟述岑说着话,余光看见车窗外一个大哥把孩子举到窗口,嘴里一直喊“同志帮帮忙……”

“述岑,他是不是在喊你帮忙?”

火车内外都很嘈杂,钟述岑又专心和林映羡说话,一时不知道这位大哥是在喊他,他转头看向窗外。

“同志能不能把我家小孩抱进去?火车快开了,我和我媳妇,孩子还不能挤上去。”大哥看钟述岑穿着整洁,看起来是知识分子,媳妇也在,大哥觉得他可靠一些,不像拐子就托他把孩子抱进去。

钟述岑问孩子这是不是他爸,又问孩子他妈在哪里,确定孩子是大哥亲生的,他才伸手把孩子抱进来。大哥也把行李递了进来,钟述岑也帮忙拿进来,放到地上。这不是钟述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小孩被抱进来后有些不安,抓住钟述岑的裤腿才觉得安全,因为钟述岑是他爸托付的人。钟述岑让他坐着,他也不肯坐。

林映羡把床铺整理好,从上铺下来。

钟述岑拿出一副象棋和林映羡下棋,打发时间。林映羡看小孩一直很紧张的样子,问他:“小同志,要不要和叔叔下五子棋?”

小孩靠在钟述岑的膝盖上,“爸和妈没有来,我不能玩。”

林映羡夸了一句好孩子,就没再继续邀请。她和钟述岑下起象棋。

火车已经开动,小孩的父母还没有来。有一位大婶带着她的孙女坐在钟述岑的下铺,下铺的硬卧总是少不了会有人来坐。钟述岑和林映羡留意到大婶,看了过去,大婶对他和善地笑了一下,说坐一会儿就起来。钟述岑说了一声好,然后和林映羡继续下棋。

大婶和钟述岑对面床的大姐和大叔聊起天,大姐和大叔还带着两个孩子,他们是去探亲的。

大姐看到小孩一直抱着钟述岑的裤腿,也不坐,钟述岑和林映羡也没照顾孩子,只顾着下棋,她和身边的大叔嘀咕道:“这对父母实在是太不称职了。”大哥把孩子托付给钟述岑时,她这一床人还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