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1)

“这是霜柏的隐私,没有他本人的同意,我不太方便说太多,但……”安善话音微顿,目光幽幽地看着又昏睡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再醒过来的林霜柏,“霜柏家庭情况比较复杂,他父亲是孤儿院里出来的,母亲那边的亲戚也早就断了关系不来往,我之前就想说,霜柏这些年挺孤单的,性子孤僻也是情有可原,希望沈队别跟他计较太多。”

“他为了救我受这么重的伤,我还有什么脸跟他计较。”沈藏泽苦笑一下,最开始看不顺眼是真的,可之前藏尸案,调查到后面的时候他其实已经认可并欣赏林霜柏的办事效率和能力,早没有要继续跟林霜柏针锋相对的意思。

庆功宴的时候,他是真心欢迎并接纳林霜柏作为刑侦的一份子。

或许他跟林霜柏在一些事情的看法和观点上面存在分歧,可人跟人的想法本来就不可能完全一致,无论是一起共事还是要成为朋友,都是相互理解尊重,求同存异。

“你别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其实以前他性格特别好,特别阳光开朗还热血,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人,要不是后来家里突逢巨变,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安善惋惜地说着,看到沈藏泽露出少许诧异的神情,便干脆拿出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一张很多年前他跟林霜柏的合照,点开递给沈藏泽看,“这是霜柏高中时的样子。”

接过手机,沈藏泽只一眼就被屏幕里那张灿烂的笑脸所惊讶,几乎无法相信那居然是林霜柏。

那张扫描到相册里的照片,即便不说也能轻易从色彩和像素看出来是十多年前的旧照片,照片里的两个少年,穿着一样的校服运动衫,模样还很青涩,一个看起来清隽温和,另一个则俊朗张扬,一手抱着篮球一手则勾住好友的脖子,两人都在对着镜头笑,可个子更高的少年明显笑得更加放肆,连那双黑色的眼眸都盈满明亮的笑意。

阳光落在两个少年身上,可真正让这张照片充满勃勃生机的,却是少年无忧无虑的耀眼笑靥。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照片,沈藏泽很难想象出林霜柏脸上能出现那样的笑容。

十多年后的林霜柏,沉稳少言,跟人保持着疏远的距离,冷眼旁观着一切,脸上偶尔出现微笑也都是出于礼貌和工作需要,程序化得仿佛生来就是个情感淡漠的人,几乎没有一次有笑意抵达眼底。

他一度怀疑,研究犯罪心理见多了人性黑暗的林霜柏大概是不会笑的,甚至可能连高兴这样的情绪都没有。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林霜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仿佛整个人都被打碎,等勉强再重新拼凑起来后,已满身裂痕面目全非,再不是原来那个笑容比阳光更温暖夺目,光是存在本身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少年。

把手机还给安善,沈藏泽没什么表情地说道:“没必要用以前的他跟现在做比较,现在的林霜柏也很好。”

没想到沈藏泽会这么说,安善略微有些意外:“听到沈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一直也希望霜柏身边能再多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怎么,安法医是担心以后自己找了对象,剩下他孤家寡人?”沈藏泽想起之前庆功宴时林霜柏说的话,“那你还不如劝他趁早放弃独身主义,毕竟他这条件,想找对象并不是难事。”

“这个我劝不了,再说我一直怀疑他是感情绝缘体不会喜欢人,读书的时候没见他有喜欢谁,后来他家里出事整个人都变了后更没谈过,这么多年来他都是一个人。”安善语气里带了几分调侃,“虽然我也没好到哪里去,但至少我工作前还曾经有过两个交往对象。”

“所以,工作使人六根清净无欲无求?”虽然话题拐到这里似乎有点奇怪,但沈藏泽还是笑了下说道:“三十多的人,还没谈过对象,确实不太科学,不过我也没资格这么说就是了。”

作为同样母胎单身的人,如果早知道自己进了警校后会清心寡欲到跟和尚有的一拼,当上警察后还要下海当卧底男公关,那么高中时他大概率不会那么意志坚定地拒绝早恋。

“我的情况更多是一提职业就把人吓退,毕竟就算现在大家都对法医这份工作有了更全面的了解和尊重,还是有很多人会觉得晦气,也很难接受和一个成天跟尸体打交道身上还总带着味道的人谈恋爱。”安善无奈地摊手,面上却看不出多少困扰,毕竟他家里人开明得很,完全没给他压力,“不过沈队,你真的不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好看,所以都看不上别人?”

沈藏泽似笑非笑地瞅着安善:“安法医,我记得你好像是来看林霜柏的?”

同事也有些年头了,关系虽然也不错,但一直以来的交流都是公事为主,很少会涉及个人生活,毕竟无论是他还是安善,都是那种公私分明的人,关系没到一定份上都不会聊得太深入,更别提交心,若不是林霜柏恐怕他们都不会聊到这样的话题,只不过他们已经聊得够多了,沈藏泽认为这个闲聊话题可以到此为止。

接收到沈藏泽的话外之音,安善也很上道地就此打住:“本来霜柏马上就要去学校开始上课,现在突然受了这么重的伤,必然要跟大学那边协商延后。今晚有劳沈队陪夜,尸检报告我明天会出,眼下还是案子要紧,之后还是让我来照顾霜柏吧。”

沈藏泽却直接否决:“不需要,他是为了保护我才会受伤,于情于理都应该由我来照顾他。”

主治医生已经说了,林霜柏的情况最少也要住院两周,确保手术刀口没有发炎感染,愈合情况良好才能出院。可林霜柏跟他一样心思都在案子上,安善又太好说话一看就知道有分歧时必然拗不过林霜柏,与其到时候看到林霜柏不听劝提前出院跑去市局,还不如他亲自照顾,顶多就是市局医院两头跑,也累不死他。

一言不发地打量沈藏泽,安善对这个刑侦大队长又多了点新的认识,最后没有争辩地同意道:“行,那我就把霜柏交给沈队照顾了。”

看看时间,已经在病房里逗留了将近一个小时,安善决定结束本次探病,回局里继续他尸检的工作。

病房里又再安静下来,沈藏泽坐在病床边,本想出去抽根烟再回来,却又不知道林霜柏什么时候会再醒来,要是刚好他不在的时候醒了,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那画面想想都让人心凉,没有办法,他只能就这么寸步不离地在边上守着。

很累,脑子里片刻不停地想着案子,可不知怎的,耳边一直反复响起林霜柏刚刚昏倒前说的话。

为什么要对他说那样的话?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现出他们过去曾有交集的样子,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半点跟林霜柏有关的记忆,哪怕是安善给他看的旧照片,他仔细地看完也并未对少年时期的林霜柏有任何印象。

林霜柏的真实背景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蔡局要将林霜柏的完整档案加密,连他这个刑侦大队长都没有查看权限,突然空降到刑侦的犯罪心理学教授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要这样不断试探靠近他的同时又表现出不愿跟他有太多羁绊令人困惑费解的态度。

◇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一直到半夜里,林霜柏才又再醒来。

他醒来时沈藏泽依旧坐在病床边上,好歹也是身高过了一米八的人,却就那样坐在椅子上守着他。

病房里的灯已经关了,只有月光和医院附近的一些零碎灯光从窗户照进来,藉着这样泛冷的微光,林霜柏无声地看着沈藏泽双臂交叉在胸前垂头打盹,大半张脸被月光照得惨白,即便已陷入浅层睡眠,眉头仍蹙出几道深刻的皱褶来。

林霜柏并不想叫醒他,几分钟后便转头看向窗外。

远处的夜空中悬挂着残缺的弯月,乌云浮动时不时就会将月亮遮挡,也让月光不时就会被挡住变弱。

城市光污染严重,基本看不到星星,大片的天空,只有乌云为月亮作衬。

无论是后背还是肋骨都在持续的疼痛,大约是没有用太多的止痛药,这样也好,毕竟疼痛能让他保持清醒,不至于再乱了神智。

林霜柏并不想在沈藏泽面前失态,尽管不怕沈藏泽去查他,可他不希望现在就暴露身份,还不是时候,至少等他弄清楚真相,再让一切摊开在彼此面前。

头还有些昏沉又隐隐作痛,让向来保持清明的思绪不太能集中,一时想到过去的事,一时又回到现在的案子上,林霜柏呼吸微沉,捂住肋骨伤处想要坐起,可他到底还是太虚弱,手肘撑在床上勉强抬起上半身,还未能完全坐起,便已痛得额头都渗出薄薄的冷汗。

“别乱动。”

沈藏泽低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林霜柏扬眸望去,沈藏泽已经醒了,起身帮他将床摇起,又问:“要开灯吗?”

“不用。”默默躺回床上,林霜柏垂下眼帘,还在斟酌着是否要若无其事地把他昏过去前的失控当作没有发生过,一杯温水已经递到了他唇边。

“喝点,你睡了这么长时间,嘴唇都干裂了。”沈藏泽拿着水杯俯身向他,神态自若地打算亲自给病号喂水。

林霜柏眼睫毛颤动,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抬手扶握住沈藏泽的手腕,低头就他的动作抿了几口温水。

沈藏泽的视力极好,即便是在这样只有月光拂照的黑暗中,依旧能看清林霜柏的模样。

之前就留意到,林霜柏做任何事都慢条斯理,连吃饭喝水都也一样,而此刻,林霜柏显然也是知道自己刚醒,不能一口气喝太多也不能喝得太急,于是几口温水生让他喝出了品鉴热茶的既视感,那张浅色的薄唇贴着杯沿抿一口温水,含住后缓缓咽下,就连那喉结上下滚动的速度也是慢的,像慢动作放映似的。

沈藏泽不知为何就感到脸颊有些发热,不太自在地别开了眼。

“够了,谢谢。”林霜柏没察觉沈藏泽的异样,小半杯温水润喉又暖了脏腑,他将沈藏泽的手推开,“其实你没有必要留在医院给我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