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用手扒一下头发,孙昭财垂头咬着大拇指指甲想了一会,缩着肩膀眼神闪烁地斜眼看沈藏泽:“你要是能,能保证给我减刑,我,我就跟,你们警方合作。”

沈藏泽靠着椅背,一手插兜一手伸直放在桌上,道:“我是警察不是律师更不是法官,不会也不可能给你减刑保证,你最好搞清楚,跟警方合作是你作为一般市民的义务,不是你用来谈条件的砝码。”

“去你的狗屁义务,要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我凭什么要跟你们合作?!”孙昭财控制不住焦虑与恐惧地再次拍着桌子怒吼,要不是戴着手铐,他都想要去拽沈藏泽的衣领了。

冷眼瞅着孙昭财,沈藏泽森然道:“一个犯罪分子也敢在这里叫嚣要好处,我告诉你,光是贩毒就足够你把牢底坐穿,再加上你姐孙昭娣现在犯了故意杀人罪,而你作为知情人却隐瞒不报再犯一条包庇罪,才二十出头身上就背了不止一个案子,我看你这辈子就烂在监狱里别想出来了,横竖像你这样的社会毒瘤根本就不可能悔改。”

沈藏泽分明没有半个字提高声调,可那毫无温度的眼神却让孙昭财后背泛起一阵寒意,只觉自己在沈藏泽眼中是连垃圾都不如的存在,当即被震慑得足足一分多钟都说不出话,直到他把沈藏泽的话在脑子里又来回过了好几遍,才终于反应过来,失声道:“什么故意杀人?!什么包庇?!你不要胡说八道冤枉人!贩毒我认了,可你不能把我抓进来什么罪都往我头上栽!”

轻轻冷笑一声,沈藏泽道:“怎么,你敢说你不知道章?h是谁,并且在孙昭娣出狱后也跟她没有联系?”

孙昭财完全急眼,挣着手铐说道:“不是,我姐不就是照顾章?h的时候打了她几下,怎么就故意杀人了?!而且我姐出狱后,我找她都是跟她要钱,她也根本没有再和我提过章?h!她就是真杀了章?h,那也跟我没关系啊!你不能信口开河乱往我头上按罪名啊!”

“跟你没关系,你倒是否认得干脆。行,既然你能找她要钱,说明你有她的联系方式知道她在哪。”沈藏泽看着孙昭财那张急得涨红的脸,放在桌上的手不轻不重地敲两下桌面,而后缓声说道:“把这些都交待清楚,等我们抓到孙昭娣,自然知道你是不是给假口供。”

-

法医部。

刚刚完成二次尸检的安善回到办公室,到咖啡机前冲泡了两杯咖啡给自己和在旁观摩完整个尸检过程的林霜柏。

“你特地参与抓捕行动把那孙昭财抓回来,怎么不去听审讯反而来我这里看尸检?”安善端着两杯咖啡到办公室的沙发坐下,刚把两杯咖啡放到茶几上便见林霜柏已经回复完邮件合上了平板的保护套。

林霜柏道:“并不是所有审讯都有旁听的必要,我参与抓捕行动并不代表孙昭财是关键犯人。”

孙昭财不过是能帮助他们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孙昭娣的工具人,而孙昭娣毫无疑问是案件的关键嫌犯。

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将平板放回包里,林霜柏虽然人在法医部却也能想象到沈藏泽审孙昭财时的大致情况;从案件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天,他们把跟章?h有关系的人查了一圈却还没能锁定嫌犯,沈藏泽此刻的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林霜柏脸上的表情,安善问道:“你这么说我倒有些好奇了,既然你觉得孙昭财不重要,那你为什么要参与抓捕行动?你在国外的时候也很少主动加入一线。”

抬眼对上好友的目光,林霜柏平淡的神色没有变化:“参与抓捕行动能让我更快更全面了解国内警队的运作模式以及规定。”

用小勺子一圈圈搅动着自己那杯加了糖浆的咖啡,安善道:“对我也要这么滴水不漏吗?你明明是因为沈队才特意申请参与抓捕行动。”

林霜柏不答,却也没有避开安善的注视,一时让人难以分辨他是肯定承认还是否定回避。

相识多年,安善自然知道林霜柏不想说的时候谁都无法把那嘴撬开,摇摇头,安善叹道:“伯母还在的时候一直都不希望你回国再跟当年的事扯上关系,但你决定的事一向是谁都拦不住。之前我问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沈队,你否认了,那让我换个问法,你真的能办到对沈队不带任何私人情感吗?”

即使表面上眉目不动,可实际上林霜柏在安善问出问题的瞬间有了片刻的恍惚。

他真的能对沈藏泽不抱有一丝一毫的私人情感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是显而易见的,毕竟他从一开始就在不断试探沈藏泽。

没有谁,能明白他时隔多年后再见到沈藏泽那一刻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这么多年过去,那些一直压在他心底的复杂情感早已都交织在一起,以至于连他自己都已经分不清对沈藏泽到底是哪种情绪感受更强烈。

当年那个即将从警校毕业还满脸青涩的预备役警员,是那些纠缠他不放的噩梦里反复出现的其中一块碎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要梦见那张双眼睛就会惊醒。

“……爸,妈妈呢?”

那模糊的,颤抖破碎的嗓音。

“……你不是说,一定会把妈妈救出来?你不是很厉害,是刑侦支队有史以来破案率最高的大队长吗?!”

夹杂着各种嘶吼的人声、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还有伴随雷响的滂沱雨声交织在一起,从遥远的彼岸传来,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般回荡在耳际。

他早已记不清当时周遭发生的一切,所有相关的记忆都是模糊且杂乱无序,可他却怎么都忘不掉那双充满泪水的眼睛以及一字一句克制不住染上哭腔的悲愤质问。

是啊,至亲被夺走的痛苦他感同身受,可无论是当时还是后来,他们都注定无法共情。

林霜柏伸手去端起那杯安善放到他面前的咖啡,明明杯里不加奶糖的咖啡是黑色的,可在他眼里那在杯中微微晃动的液体却依旧暗红如血。

他们都是受害者,却唯独只有他,是被钉在十字架上受人唾骂判刑一辈子都要活在罪孽中的受害者。

“作为林霜柏,沈藏泽于我而言跟其他所有同事一样,并无特别之处,私人情感则更谈不上。”林霜柏浅抿一口还有些过烫的咖啡,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弹出微信群消息提示,他顿了一下放下咖啡杯,拿起手机点开了群消息,匆匆一掠后说道:“黄副队带人去抓孙昭娣了。”

当前案件才是最重要的正事,安善点点头,起身快步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我现在马上把二次尸检的报告整理出来。”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两个小时后,一个看起来约莫已经年过四十,中等身材的短发女人坐在了审讯室的桌前。

审讯室里的灯光其实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有些黯淡,四角的昏暗也给人一种不适的吞噬感,而那些内心有鬼的人坐进审讯室,更不可避免的会产生恐惧感。

沈藏泽一进监控室就见到已经提前过来的林霜柏,见对方身上还穿着几个小时前那身西装,心里虽然还有些膈应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道:“听说林教授去看了安法医的尸检?”

林霜柏知道沈藏泽审完孙昭财后还跟缉毒队那边做交接,还根据孙昭财的口供调查孙昭娣出狱至今的行踪和生活状态,而且沈藏泽眼里都是红血丝,身上还有明显的烟味,不用问都知道这个刑侦支队大队长肯定这几天都没怎么停下来休息。

将手里多出来的那杯咖啡递给沈藏泽,林霜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沈队如果不介意,孙昭娣的审讯可由我代劳。”

沈藏泽没有客气地接过递到面前的咖啡,他确实已经太长时间没有合眼,这种恶性凶杀案给办案刑警带来的压力不是普通人能体会了解的,再加上为了找到孙昭娣他还参与了缉毒队的抓捕行动,现在整个人又累又暴躁,刚刚到外面抽了好几根烟。

打开杯盖,试了一口温度不至于烫伤嘴巴后,沈藏泽直接就把一整杯咖啡都干掉了。他因为没胃口打报告时连泡好的杯面都没吃两口,现在几乎可以说是处在空腹状态,这一杯特浓黑咖啡下去,沈藏泽不用想都知道自己一会多半又要找胃药。

“也好,既然林教授是我们支队的顾问,偶尔负责审讯工作也无不可,正好也可以趁此机会让大家学习一下犯罪心理学的教授都是怎么审犯人的。”沈藏泽说道,他倒也没有要挑衅嘲讽的意思,不过是认为让林霜柏去审孙昭娣确实是个更好的选项,只是他顺口说出来的这后半句话怎么听都有股阴阳怪气的味道,以至于他自己说完都皱了一下眉头。

林霜柏却不以为意,不知道是不觉得沈藏泽的话有问题还是根本不放心上,下巴轻点一下就大步越过沈藏泽出了监控室。

沈藏泽走到监控前,周佑立马就让开位置给沈藏泽坐下。

有些疲倦地揉一揉眉心,沈藏泽看着监控里林霜柏推门进审讯室,不得不承认,他跟林霜柏虽然是刚开始合作办案却确实有种跟旁人都没有的默契在。

像刚刚那种情况,即使只是来回几句简单的交流,已经能猜到对方心里的想法约莫跟自己是一致的。

孙昭娣不是第一次被捕了,被警察问话这种事早在几年前就不知道经历了几回,再加上实打实的坐过牢,想靠一身正气或是凶神恶煞的气场压迫去让她开口反而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