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峻拿来纸巾给方时勉擦眼泪,声音柔和下来,“好了好了,别哭了,又是寻死又是写遗书?的?,还把自己搞得那么委屈,以后谁给你苦头吃就过来告诉我,我替你出气?。好好活着,喜欢你爱你的?人多?的?是,做什么想不开呢,再寻死屁股给打烂信不信?”

方时勉抽噎着,很温顺地把脸抬起来给霍峻擦。

霍峻轻轻隔着薄纸按在?方时勉的?右眼,半垂着眼眸,低声道:“霍仲山好着呢,没生?气?,我逗你的?,这两天公司事多?,他忙完这阵子?肯定要过来看?你,你作天作地都可以,只要别再寻死觅活,他不会和你真生?气?的?。”

说完,那张纸就从方时勉的?眼睛上轻飘飘地离开。

方时勉似懂非懂地点头,嗓音里带着一点哽咽的?尾音,“没有生?气??”

霍峻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抬手遮住方时勉的?眼睛,不轻不重?地在?他眉骨上按了一下,语气?平稳,“嗯,没有生?气?。”

晚点的?时候,周御的?助理上门来找他,两人出去待了几分钟,周御已经戴上帽子?和口罩,进来就给霍峻说要走了,霍峻什么也没说,起身给客厅里的?阿姨打了声招呼,和周御离开了。

后面大部分时间?都是阿姨陪着方时勉,她的?话很多?,做事情很急,却是最认真仔细。

她很像方时勉在?梦里幻想出来母亲形象,会在?方时勉伤口痛得睡不好觉时,一遍又一遍去询问医护人员,这是不是正常现象,能不能让他少痛一点。

会在?方时勉偷吃零食的?时候把零食悄悄藏起来,告诉他垃圾食品吃了要生?病。会在?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给方时勉按摩,给他讲很多?故事,不是童话,是她自己的?故事,还有她听?别人讲的?故事。

二月中旬的?海市虽然温度还是比较低,但一连几天都在?出太?阳,早晨阿姨会把窗帘拉开,让清晨柔软的?阳光落到方时勉的?被子?上。

“你这孩子?能吃是能吃,就是不长肉,怎么看?着还在?掉秤啊。”阿姨喂完方时勉就开始发愁,眉毛紧紧皱起来,左思右想,看?着人都有点老了。

方时勉这些天已经可以试着下床,只是阿姨一般不同?意,他今天不用输液,听?了阿姨的?话就把手放在?被子?上摸来摸去,停在?肚子?那块位置,很认真地与?阿姨探?*? 讨:“可能是伤口要吸收我的?营养,所以就会让我吃很多?,但其实?我也不是很能吃。”

“诶哟,能吃是好事呢,干什么不好意思。”阿姨笑起来,忧愁也不见了。

方时勉这下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装作很忙地样子?去锻炼自己双腿,躺了这些天腿上都没力,只是刚把腿弯起来,还没来得及给阿姨说话,就听?见病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阿姨看?见来人,喊了声“霍先生?”出去了。

方时勉被弯起来的?腿挡住了一部分视线,想放下去又不知?道扯到哪里,痛得他闷哼一声,只能把脑袋探出去看?。

霍仲山和明柯交代完事情,转头就看?到有些家伙从高高拱起的?被子?里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露出一双漂亮水灵的?大眼睛,干净澄清,像一层薄薄的?清泉,完全掩饰不住心里的?想法。

方时勉没想到霍仲山会过来,他有点怀疑霍峻那天的?话,却又忍不住小小的?开心,“霍哥。”

“嗯,”霍仲山应了一声,走过来把鼓起的?被子?掀开一角,嘴角微微扬起,看?向?满脸尴尬的?少年,问,“放不回去了?”

方时勉看?他笑,也莫名跟着笑了一下。

霍仲山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冷肃的?面容也显出几分柔情,“问你话呢,傻笑什么。”

“能放回去。”方时勉有点害臊。

“嗯?”霍仲山没说话,只带着微微地笑意注视着他。

方时勉被看?得心虚,老实?交代,“放回去有点痛。”

霍仲山十分欣慰,觉得方时勉的?状态比之前竟然好了许多?,于是问,“那该说什么?”

方时勉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手在?被单上摸来摸去,低声道:“霍哥,帮帮我吧。”

“好孩子?。”

霍仲山把被子?向?上掀开,只露出一双弯曲的?腿来,宽大的?病服裤子?被被子?全部蹭到大腿上堆叠着,那双细长白?皙的?腿晃得人移不开眼。

修长宽厚的?大手不轻不重?地捏住那只漂亮的?脚踝,手指上的?薄茧有意无意的?从嫩滑的?肌肤上滑过,引起小腿上的?肌肉紧绷起来。

“放松。”男人的?嗓音低沉浑厚。

方时勉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紧张就赶紧听?话的?放松身体,还认真地告诉霍仲山,“我已经放松了。”

两只腿都被很轻柔的?放下来,被子?也重?新被盖上,方时勉看?着霍仲山,直接问,“那天,你是不是生?气?了霍哥。”

再不问,他担心霍仲山又忽然一言不发的?走掉,然后消失很久,让他一直都为?这件事悬着心。

“是生?气?。”霍仲山坐下来,看?着方时勉,平静道:“气?你不爱惜你自己,很不听?话。”

方时勉心想果然,他蔫头搭尾地靠坐在?病床上,像是一下子?就没什么精神了,看?着可怜兮兮的?,亮汪汪的?眼睛观察着霍仲山的?神情,很低落地慢慢说,“我会听?话,你不要生?气?。”

这一幕任谁看?了都要软下心肠,霍仲山极轻地叹了口气?,“不需要你很听?话,但以后不要伤害自己可以做到吗?”

其实?霍仲山这些天并没有生?方时勉的?气?,他只是开始重?新衡量自己应该以什么态度来面对方时勉,他需要冷静下来思考,自己能够给方时勉带来什么,又会让他失去什么,有些事情应不应该做,有没有必要做。

他需要想清楚,才能避免给脆弱的?方时勉带去伤害。

方时勉本身也是怕痛的?人,他知?道霍仲山想听?什么,于是说:“我不会再去自杀。”

那天他会直接上山等死,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他觉得自己已经承受了那么剧烈的?疼痛,是最逼近死亡的?时候,干脆就去死了算了,不然这次花钱治好了,下次要死的?时候还要再痛一次,很不划算。

只是他千算万算,实?在?没想到自己会被人救,还是霍仲山他们。

还不如早早去医院看?看?,白?白?痛那么一遭。

“出院之后直接住云锦,有意见吗?”霍仲山很平静地问。

霍仲山说这话的?时候是纯粹的?征询方时勉的?意见,并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但他在?没什么表情时说出这类话时,本身就蕴含着极大压迫气?息。

方时勉自然乖乖摇头说没意见。

脑袋上被人用力的?揉了一下,男人西装外套上的?那种很淡的?烟草气?息在?鼻尖萦绕,片刻后那只大手就离开了,方时勉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好像依旧能从病房的?消毒水味里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香。

霍仲山叫来了方时勉的?主治医师去外面的?小客厅了解情况,双方交谈了十来分钟,医生?还与?云锦的?餐食营养师做了一次简单的?线上沟通,交代的?差不多?,医生?才带着两名助手出了病房。

之后霍仲山也一直在?客厅进行线上会议,明柯轻手轻脚地进出了几次,都在?在?交接资料。

客厅的?门并没有关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