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龙:“你一会儿不回来补觉?”

方时勉点点头,“义工很忙的,要积福。”

徐龙盯着方时勉沉默一会儿,圆润的脑袋里有一万分的不理解,“你好不容易放个假上?山来干活儿?”

“山上?清净。”

“……”

早餐是在斋堂排队打的,门口?红字标语写了堂内静止说话,杜绝浪费。

两人拿了馒头,铁碗里面?是些小?菜,豆腐,油菜,腌菜等。

里面?不能说话,但是外面?的坝子里可以,徐龙也?确实饿了,三个大白馒头下肚还把小?菜吃干净了,拿着碗又进去,结果每两分钟就?灰溜溜的出来,烦躁道:“毛都没有了。”

方时勉掰了半个馒头递到徐龙手里,慢慢说:“我给你说了嘛,不要拿多,但是也?不要拿少了……等中午吧。”

“我还能抢你的。”徐龙把馒头推给方时勉,自己坐到一边出神,琢磨事,“你这几天?就?都在这了?”

方时勉点头。

徐龙在鸡窝头上?狠狠抓了两下。

去斋堂后面?放了碗,徐龙就?回寝室了,方时勉休息了一会儿就?跟着其?他穿着马甲的义工一起集合喊了口?号,各自被分散去扫地,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区域,方时勉和安果分到后山那?一块,需要重复的上?坡下坡,正?扫着,天?上?就?下起雪来。

他们?扫的这一段路,在台阶与斜坡相接的一个小?平台上?,有个很古老的石亭,下面?是一口?被封起来的小?井,上?面?有尊送子观音的塑像,外面?还有尊香炉。

据说这里很灵验,修建的时间无法考据,只知道已经存在很久,相传这观音下的井水很有功效,以前千里迢迢过来喝水的人不计其?数,只是后来有个孩子差点坠落下去,这井就?被和尚们?封住,不让人取饮。

安果扫的差不多,就?带着方时勉放了扫把去前面?的财神殿值殿,准确的说是安果值殿,方时勉与另外一个义工师兄站在殿外引导香客文明上?香。

因为是过年,香客很多,再加上?宝隐寺在海市知名度很高,其?中财神殿的名气?很大,还愿的信众还给寺里捐了座很高的塔。

一上?午方时勉嘴没停过,不是指路就?是引导游客有序上?香,劝阻不文明行为,还找到个和父母走失的孩子。

等中午方时勉回到寝室,徐龙早就?收拾干净东西跑路了,方时勉点开手机微信。

徐龙:【你龙哥暂时不打算减肥,勿念。】

方时勉自己去吃了午餐,因为是一个人,他就?在斋堂里面?吃的,宝隐寺的大师父们?都有自己的专属座位,吃饭之前会双手合十念一段祝祷词,方时勉坐在大师父后面?也?悄悄的学了一下。

就?像是吹蛋糕许愿那?样,感谢寺院给过他一段温情。

吃完饭方时勉就?被安排去洗碗,小?山一般的碗,四五个义工一起洗,方时勉没带手套,双手被泡的发白肿胀。

洗完碗差不多一点过,方时勉回寝室眯了一会儿,两点就?重新回到财神殿外举牌子。

这会雪已经停了,出了太阳,日光照在屋檐上?很漂亮。

五点,方时勉和另一位师兄准备收拾东西回寝室休息时,方时勉忽然在人群中看到几位非常眼熟的黑衣保镖,那?不是跟在霍仲山身边的人吗,难道他也?来了这里?

方时勉有点惊讶,因为霍仲山看起来不像是对神佛有信仰的样子。

那?些保镖拿了香,学着那?些香客像模像样的在大殿外的香炉里插好,有保镖在一旁拍照,没拍人,对着那?些燃烧的香拍的,其?中一人抬头,好像是看到方时勉,稍微停顿一下,对方时勉隔着人群点了点头,离开了。

霍仲山自始至终没出现,方时勉忽然想到自从发烧那?次之后,他与霍仲山就?没什么联系了,好像已经淡出他的生命之外。

就?像是以前的很多人,方时勉习惯了被动?接受,无论是好意还是恶意,他照单全收,讨厌他的人在辱骂挑衅之后觉得没意思,对他抱有好感的人在长期主动?之后也?觉得受不了,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一但对方终止联系,方时勉就?又是一个人。

自己的性格很有问题,他是知道的,却不太想去改变,因为这样可以让他少受到很多的伤害。

方时勉捏着有些酸痛的手臂,和安果师兄打完招呼之后,慢吞吞地往义工宿舍走。

斋堂六点开饭,方时勉回去的路上?游客看见他的义工马甲会找他询问这座庙宇的信息,一路上?走走停停,其?中一位游客希望能见一见庙里的大师傅,说是家里有病人,想供药师佛菩萨。

方时勉看那?香客孤身一人,拿着手机,满脸着急,说自己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已经花了很多钱,很不容易。

“有去医院看过吗?”方时勉带着那?位香客往大雄宝殿旁边的接待处去。

那?人低头抹泪,“治了,中医西医都治了,那?些有名气?的大医院都跑高了,之前还有些医院敢收,现在那?些医院住院都不给办了,都叫我接回家,做好准备……我以前是不信这些的。”

方时勉把包里的纸巾递给那?香客,垂眸沉默良久,“菩萨会保佑的。”

之前也?并不觉得这台阶有多高,也?没发现这路有多远,只是到了这一刻,脚下的青砖好似都变成?了人间的苦难,每一步都是走投无路者的哀鸣。

不见阳光明媚的未来,只有六道轮回的泥沼。

到了接待处,里面?的师兄抬了凳子来,扶着那?香客坐下,那?香客诉说自己的坎坷,说到孩子被医院拒之门外时,几乎也?没有盼头,心存死志,她掩面?痛哭,两位师兄凝神认真听?着,不时低声安慰。

方时勉不忍心听?,自己蹲坐在厢房廊下,对着面?前古朴巍峨的大雄宝殿默默出神。

香火笼罩这座佛寺。

供台之下,蒲团之上?,是百姓被苦难抽走的脊梁。

不知道满目慈悲的神佛,会不会向下看看这人间。

不多时,一行人竟然从大雄宝殿的偏殿走出来,那?里是住持日常诵经授课的地方,一般是不接待外人的。

方时勉抬眼看去,只见霍仲山与面?目慈和的住持站在一起谈话,旁边还有两人,穿着黑色行政夹克,身姿挺拔。

刚才他见到的那?群保镖这会都不近不远地围聚在两人身边。

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高处,似乎看到了他,却又好像没有看到,平静的目光在短暂地相交之后,冷淡地转移到其?他地方。

几人似乎交谈完毕,住持回了偏殿,霍仲山被另一位僧人引着往山下去,一群人从方时勉面?前经过。

霍仲山被人群簇拥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两位似乎正?在与他交谈,方时勉睁大眼睛站起来,男人却连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方时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