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得灰扑扑不显于众,野火更是寻常,众人行色匆匆间,当真没几人多注意她。没走多久,徐行便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暼到了一道熟悉身影

任何时候,穿得一身素白都是很醒目的,更何况身后还背着一个补丁累累的小布包袱,瞿不染方从少林离开,便到了昆仑,果真是哪儿乱哪儿就有他,像个疲于奔命的灭火器,能被用到的机会接近于无。

徐行上前,道:“不染兄,好巧。”

瞿不染闻声而转,视线在她身后一扫而过,竟只看到寻舟,顿了一顿,道:“只你一人来此。她呢?”

“什么她?哪个她?”徐行嘻嘻道,“不要腼腆,大声地说出她的名字!”

瞿不染:“……徐青仙。”

瞿不染自然是来替白玉门在纵横碑上留名的,身为大师兄,责无旁贷。只是徐行瞥了他一眼,发觉他的兵器也是剑,就知道可怜的受气包这一趟又是白跑了。若是更换一下赛道,去角逐“天下第一忍”,恐怕会更好一些。

“你……”

瞿不染话方开头,白玉般的面孔便陡然一凛,视线如电般向徐行身后看去。

这才顷刻间,四周便有五六人围上,皆是面露煞气,眼中敌意分明,紧紧盯在徐行腰间的长剑上。许是野火在没有染血之时看上去实在太过普通,让人根本分辨不出这究竟是谁的剑,为首之人转头看了一会儿她身侧面无表情的寻舟,似是确认了什么随身携带的单品一般,立即高声道:“你就是徐行了!”

无论是谁问这个问题,徐行永远只有一个答复:“是我。如何?”

“果真是你。”那人啷当一声拔剑,剑尖指她咽喉,冷笑道,“我今日倒要讨教讨教,你这只靠投机取巧扬名的剑客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纵横碑将你排至天下第九啊?!”

徐行一时不言。

她心道,这碑笔组合当真有点过于卑鄙了,见都没见过她一面,便先行排至第九。想也知道,她如今上下左右定然都是些什么剑豪刀圣的,只有她一个刚出道不久的小虾米在上头格格不入,自然是成了其下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击败她,便能进入天下前十,这等买卖只赚不赔,谁都抢着来。

而她要么便认输,要么便一轮一轮接受这所有人的挑战,不输也要累得丢半条命……

不过,只排到第九,还是思想有所局限了。

“今日便教你们,什么叫做捏软柿子捏到刺猬,扎得满地做狗爬。”徐行伸指一弹,将那人的剑崩碎成几截,剑风扫过,周围人倏地让出一大块空地来,她朝几人勾了勾手,无谓道,“齐上吧。”

第144章 一剑一个小朋友!

#144

这等口气, 当真狂妄。先不论第几,能在纵横碑上留名之人,皆绝非泛泛之辈, 能敌得过两人合攻, 便已算很了不得,何论这五六人一起打来?

听闻徐行这么说, 周围人群并无一个敢留下看热闹的, 全都训练有素道:“离远点!离远点!刀剑无眼!退后!!”

现场霎时风卷残云般清净了,倒是附近的高处屋檐间,还多了不少迎风而来的习武之人的隐晦气息, 目光影影绰绰投至, 是在评估对手究竟能力几何。

瞿不染眉间微蹙,似是认为这极为不妥。要挑战可以,这般恃强凌弱,还几人一同车轮战,过于没有武德。更何况,徐行的实力……

他眼一定, 心道, 自己竟无法估算出徐行的实力。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的次数极少,并且极为飘忽不定, 强则和大妖常青都能五五开,弱则和无极宗少主林郎逸都能打几个来回。这也是许久之前的事了,谁也不知她如今究竟有无进益, 但无论如何,现在这般还是太过勉强了。

瞿不染担忧, 侧脸一看,寻舟竟半点想要劝阻的意思都无, 而是自顾自找了个视野最好的、距离最近的所在,负手而望,见徐行一看向他,面上便泛起些桃花般的笑意来,真是让人看了眼睛要瞎:“……”

罢了。瞿不染摇了摇头,也退后几步,隐入树荫之后。

五名佩剑之人似是出自同一宗门,剑上刻着的徽征是水波状。为首那人见她口出狂言,额角青筋一跳,冷道:“真是好大的口气。我几人虽不算名声在外,但这青莲剑法一旦合招,鲜少能觅敌手。你现在反悔,倒还来得及!”

“青莲剑法?”徐行挠挠耳朵,“多谢你们给我介绍了。若否我还真不知是哪几位呢,看着这么路人。”

语气实在太贱了,令人发指。那人气急:“你!”

他话音未落,身后另一人便拔剑抢上,剑光如虹,又似秋水横波,柔中带刚,浩荡不绝,的确有几分洋流之态。身为剑客,他们还是要点脸的,只出了一人,并未数人围攻。

迅疾间,那道剑光便要袭至眼前,徐行站在原地,右手扣剑,侧身一闪,笑道:“既然要讨教,那我就不吝赐教了?”

在她开口之际,野火已从下挑上,绕过这层叠剑影,恰好击在来人臂间的穴道上,那人手筋霎时一麻,险些连剑都攥不住,仓惶转头时,余光中徐行似一阵风掠过他身侧,摇头道:“都练剑的人了,手还有那么大一个空门,我要是你师傅,赶紧选个好日子一头撞死在祖师牌位前面算了。”

徐行一剑过后,竟不再有后招,而是随意甩开他,往其余人眼前飞身而去。另四人没想到她一言不合便动手,只能下意识提剑来挡。下一瞬,剑光蓦然强盛几倍,隐隐遥相呼应,将徐行的身影自头至尾都掩在缭乱剑影之中不论他们愿是不愿,都已成了五人围攻之局面。

按理来说,水能克火,然则,在这密不透风的青莲剑气中,一道火光势不可挡地游走而出,并不汹涌,也算不上多么激烈,甚至都能说得上是闲庭信步了,可以看得出,用火之人根本没使出全力。她每一转,剑光中便传来剑鞘击打至肌肤上的闷响声,以及随之而来的惨叫声:

“腿!站好了!下盘这么不稳,狗从后边撞你一下你都得行大礼吧?”

“啊!”

“没说让你有多柔韧,好歹腰不能硬成这样吧。从中间踹一脚是不是会直接撅成两半?”

“啊!!”

“头,头,头,躲啊!身子躲得再欢,头不动有什么用?如果你试图用这个生得有点抱歉的靶子来吸引火力,那你成功了。”

“啊啊啊啊!!”

“哦?这个稍微好一点,至少四肢不似刚装上去的。就是剑意太散,本来就没多少气力,还用在配合围剿上,太可惜了。专注一点,才足够锋利……”

为首之人心头一凛,手中灵力竟不知不觉按着徐行口中所说加以改动,本因有些慌张而散乱的剑气猛地泛出锋锐无比的亮光来,竟比此前都要强盛,他不由一喜,便要提剑斩下,然而,剑未出,眼前便倏地一黑,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酸胀无比的钝痛自鼻梁冲到眼眶,他几乎是瞬间便眼泛泪花了。

太痛了!

泪眼朦胧中,他终于看清楚了,徐行不知何时一掌重重盖在他脸上,硬生生止住了他再往前的态势后,五指微弓起来继续钳制。真是毫不容情,他感觉自己的面皮都要被揪起来了!

徐行其实只想点到为止,不想欺人太甚,不过实在不想触碰到此人眼中哗哗淌的液体,遂只能将五指弓起了。

“说你笨,还不当心。你以为我会教你怎么对付我吗?”徐行斜睨着他,还真愉快地笑出声来了,她一放手,那人便捂着自己鼻子踉跄倒地,不过转瞬功夫,空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人还站着了。

从始至终,她的剑便没有出鞘过。

周遭寂静间,只余呼吸声,又有许多熟悉的闪亮亮眼神瞧着自己,其中最大一坨正是寻舟。徐行上辈子已经领受过很多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心潮澎湃之感,甚至竟有种难言的心虚,收剑站好,对神通鉴悻悻道:“我这一剑一个小朋友,是不是太欺负人了点。”

神通鉴喷道:“你也知道啊!上次找你指教的也被打哭了,你懂不懂那只是客套话,没叫你真的教?!”

以前是不懂,现在当然懂了。但是那又如何了?不想着聚众来捏软柿子,也不会遭此横祸,她如今不修理他们,也会有其他人来修理,都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