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夫人看了一眼其他来送葬的人,压低声音劝道:“子羽,今天是?乐允的头七。她?的魂会在这一天回来,我们?就让她?安息吧。”

段翎给林听?整理完首饰,抚过她?脸:“等把脉了再?送葬。”

段父怒火中烧:“我看谁敢上前半步。”他身为一家之主?,实在无法看着段翎在葬礼上胡来。

段翎手腕转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身旁锦衣卫的绣春刀拔了出来,“锵”一声,刀尖直指地面,刀身似泛着一缕杀意。

他弯了下眼,嗓音偏轻,但能令众人听?见:“让开。”

“段子羽,你疯了!”段父很难相信段翎会这样对自己,他出手阻拦,段翎居然拔刀相向?

冯夫人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忙不迭地挡到他们?中间:“子羽,你冷静点。”

“二哥。”段馨宁吓了一大跳,想过去,被?芷兰拉住。

今安在行走江湖多年,对刀剑声很敏感,几乎是?一听?见拔刀的声音就看向段翎了,目露震惊。

前几天见段翎反应平平,他还以为对方接受了林听?已死的事。殊不知段翎到了头七这一天还不肯相信她?死了,要找大夫来把脉。

不过他碍于身份,没多言,只在一旁看着他们?。

李惊秋听?到这里,抹掉眼泪:“听?子羽的,让大夫给乐允把脉吧,我相信乐允不会怪他。”

她?是?林听?母亲,冯夫人和段父自然要以李惊秋的意愿为先。

段父不再?阻拦,他让开的瞬间,绣春刀被?段翎插回刀鞘。众人高?高?悬起的心也随之落回原地,没人想看到送葬当日见血。

大夫终于得以上前为林听?把脉。

把脉期间,众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尽管他们?知道林听?死了,但见段翎这么坚持要让大夫给她?把脉,还是?不由自主?生出丝希望。

时间过得很慢,大夫把脉不到一刻钟,而?他们?感觉过了一个时辰。李惊秋心跳加速,想催促大夫快点,又怕打?扰对方把脉。

大夫把完脉,神情一致,结果也一致,林听?的的确确死了。

李惊秋心如死灰。

今安在闻言失望,低头看落满纸钱的地面,又看棺材,鼻间尽是?因丧事而?燃烧的香烛气味。

段翎牵住林听?的手微微僵硬,表面却看不出什么。他若无其事地唤仆从给大夫拿了些?银子,轻声道:“你们?可以下去了。”

大夫如获大赦,拿了银子后,不忘毕恭毕敬地给林听?拜上一拜,紧接着立刻随仆从离开。

灵棚陷入短暂的沉寂。

最终是?冯夫人出声打?破了沉寂:“子羽,我们?该开始送葬了。”送葬也有吉时和凶时之分,他们?得在吉时结束前送完葬。

段翎掐着掌心:“嗯。”

“也是?时候封棺了。”冯夫人分开段翎和林听?的手,侧目示意仆从拿长钉子过来封住棺材。

就在仆从拿着长钉子靠近棺材时,段翎忽道:“且慢。”

冯夫人想起段翎曾进棺材与林听?同眠的事,有些?担心他会不让她?下葬,要留着她?的尸体,那?样就麻烦了:“怎么了?”

段翎独自拉动沉重的棺盖,没让他们?将钉子插入棺材:“等到下葬的地方再?封棺也不迟。”

冯夫人转动着佛珠,平和道:“子羽,这不合规矩。”

段翎合上了棺盖,林听?的脸顿时消失在眼前。他指尖微动,有想再?碰一碰她?的冲动,不过忍住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冯夫人暂时没说话,看向李惊秋,一看就是?要询问她?意见。

李惊秋看着棺盖合上,适时开口:“无妨,我也想在乐允下葬前,多看她?几眼。”为了多看林听?几眼,她?也可以不守规矩。

冯夫人不再?多言。

其实冯夫人也不是?真的反对段翎做这些?事,只是?担心李惊秋会介意,毕竟他最近对林听?做的事皆是?不合规矩。倘若李惊秋不介意,她?就没干涉他的必要了。

送葬开始,唢呐声起。

十六人小?心翼翼地抬着棺材走出段家大门,段翎双手捧着雕刻有林听?名字的牌位走在丧队前面。引路人则走在更前面,边走边撒纸钱,放眼看去,白?茫茫一片。

丧队从段家出去,还要经过几条街才能到城门外?下葬。

遇丧避让是?约定俗成的事,百姓站到街两侧看丧队。只见捧着牌位的男子身形修长,容颜绮丽,头披白?色丧布,腰系麻绳。

有人认出男子是?谁,吃惊道:“这不是?段家二公子?”

林听?不是?皇后,死了不用昭告天下。所以京城里有一部分百姓通过八卦知道她?前不久病逝的消息,有一部分是?还不知情的。

一个常关注京城八卦的屠户回道:“对,就是?段二公子。”

“谁去世了?”

能让段翎捧着牌位送葬的人肯定是?他亲近之人。

屠户叹息:“林家七姑娘,也就是?段二公子的夫人,她?前不久得了一种怪病,病逝了。”

提起林家七姑娘,大家便有了记忆。林听?在段翎生辰那?天当众求婚事传得沸沸扬扬,整个京城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旁观的书生:“我记得没错的话,他们?成婚还不到一年。”

妇人捂住自己小?孩的眼睛,不让她?看丧队,语气惋惜道:“是?啊,天意弄人,他们?成婚不到一年就阴阳两隔了。想当初,我还到段家门前捡过他们?的喜钱呢。”

另一个人附和:“我也捡过不少他们?的喜钱,真是?可惜了,看着这么郎才女?貌的二人。”

丧队离议论的百姓越来越近,他们?忙噤声,直到丧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