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反倒意犹未尽地扫视一圈束晴的工位,继续说:“好久没来过你的办公室,记得前几年你常摆些小物件和花花草草,现在只剩下工作文件了。”

束晴尴尬地笑了笑:“地方不够,还是工作要紧。”

罗嘉元也笑,“真的不和我吃顿最后的午餐?”

“不了,实在来不及,我这还一堆事没做。”束晴说着转过身握住鼠标,面向电脑装作很忙的样子。

“那行,你先忙,我走了,之后保持联系, 都在一个行业,没准我们还有机会成为同事。”罗嘉元终于不再自讨没趣,笑了声,跟人力部门所有人一一挥手告别,抱着东西往公司出口走。

等看不到人影,旁边的同事终于忍不住推了推束晴,八卦道:“罗嘉元这什么意思,一副舍不得走的样子,明明就是他自己上赶着想走的。”

束晴随口说:“毕竟待了这么多年,升了好几级,收入都翻倍了,舍不得也正常。再说他肯定不能高高兴兴地走,让别人看见不好。”

“我怎么觉得,他舍不得的不是公司,是舍不得你呢。”

对面的同事也凑过来加入话题,玩笑着说:“你当年还送过他梅花呀,走之前还特意还回来,束晴,你们不会偷偷谈过吧。”

束晴连忙打断她们,耐心解释道:“当年公司还小,BP 的工位就在技术部,我和罗嘉元挨着坐。我们那一排就 5 个人,每个人我都送了盆花草,没别的意思啊,你们可别瞎猜了。”

实际她只是说了一半实话,和罗嘉元共同办公的那几个月里,束晴的确收到过他的一些暧昧信号,只是束晴假装忽视,罗嘉元工作忙,见她无意便干脆地放弃。再后来,罗嘉元一路高升,束晴与他的接触逐渐减少,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两位当事人都装作没发生过。

离开习惯已久的环境,不管是否主动跨出这一步,多少都会产生感慨的情绪,束晴想罗嘉元今天莫名其妙的行为大概就是想起当年的事,并不代表他真的想与自己进一步发展,或者他们之间有多么深厚的同事情谊。

毕竟职场与情谊是反义词,合作与背刺都仅在权衡利弊的一念之间。

邻近两位同事本就只是打趣,见束晴一再否认便没问下去,只是半真半假地说:“其实真要找对象,高收入的程序员是不错的选择,至少赚的多,还没空花钱,经济适用男。”

有人调笑对面的同事:“你不是称自己不谈恋爱只玩帅哥吗,程序员可没几个帅的,罗嘉元这样都算技术部门长得最好的。”

“山珍海味吃多了换换清粥小菜不行吗?”

“技术部最帅的怎么会是罗嘉元,那肯定是冯式东,这得算山珍海味吧。”

束晴一直默默听她们闲聊,适时插了句:“山珍海味?那冯式东最多算一只河豚。”

“河豚?”

“有毒,吃不得。”

办公室里一片哄堂大笑。

冯式东下午也来人力部找人,步伐快得像阵风,眉头拧的像个死结,大家看着他,想起早上说的河豚,都在心里偷笑。

冯式东在束晴工位前停下,敲了敲她的桌子,冷冷地说:“跟我出来。”接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也没管人有没有跟上。

周围同事挤眉弄眼地问她怎么了,束晴心里有数,面上却装作糊涂,无辜地摇摇头,起身跟着出去。

冯式东没往他自己的办公室走,而是去茶水间的方向。这会儿大家都忙,茶水间没人,他又推开角落那扇消防楼道的门,抵着门把,目送束晴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走进去,他眼里的火星子更旺了,用力甩上门,发出一阵厚重的碰撞声,跟打雷似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罗嘉元要走的?”

束晴想过冯式东知道真相后会生气,她早做好应对的准备,冷静地反问他:“罗嘉元又不是你的下属,他是去是留应该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我再问一遍,”冯式东走进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束晴,强忍着怒气重复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罗嘉元要被裁员的!”

束晴也火了,“这是我的工作,无关技术二部,没必要和你一一汇报吧?”

“你们两个把我当傻子一样耍了一个月!”冯式东瞪着她,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接着掀开外套叉着腰,来来回回踱步数趟。

楼道很安静,极少有人会到这里,连空气都不新鲜,透着一股陈旧的气味。西晒的太阳从楼梯转弯的小窗穿进来,照的灰尘漫天飞舞。

“束晴,你明知道我有意挖他来二部,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想走,你有很多机会告诉我,为什么不说?”

冯式东的脑子已经完全被愤怒占据,束晴不想和他聊下去,推着门作势要走,“你是以什么身份质问我?我凭什么要告诉你?等你想明白这两个问题就不会这样莫名其妙朝我撒气了。”

消防通道门十分沉重,束晴要用很大劲才能推动,刚开了条缝,冯式东抓着门把猛地往回拉,束晴整个人被拉得一踉跄,往后倒在冯式东身上。

冯式东直接搂着她的腰往后拖,把她压在墙上,用力圈着束晴的手臂问:“我要以什么身份问你?把话说清楚。”

束晴知道比不过他的力气,连挣扎都懒的,任由自己被束缚在这里,冷漠地回答:“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只是普通同事。”她强调普通两个字,两人像被同时带回那天 16 楼的电梯口,他们开始的那天。

“罗嘉元要走的事,我没有义务告诉你。你是该生气,但你应该去质问他,或者怪你自己没有打入高层内部,连这点小道消息都没门路知道,与我无关。况且二部的新项目你也没有向我透露过半分,我们在工作上一直各司其职不是吗?希望冯总公私分明,不要越界。”

冯式东在她话音刚落的那秒就直接把手往下挪,掐着她的后腰,在束晴极度敏感的腰窝处用拇指反复摩挲,却没有丝毫旖旎的味道,甚至带着挑衅,像在用行动证明她口中的越界是个伪命题。

“原来在你这里,我们的关系还没有越界。可以跟我上床,一句好意提醒却不能说,你的界限划分标准真是让人困惑。”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束晴的后腰处一阵酥麻,她向后用力拽开冯式东的手,退后两步远离他,“在我们脱光衣服赤裸相对的时候,我跟你说罗嘉元想跳槽了,你的算盘打不响了,顺便再帮你评估一下还有哪个一部的人适合过来加入你的阵营,然后尽快帮你挖过来是吗?”

“束晴,这只是一件小事,不要上纲上线!”

“到底是谁在上纲上线?是你非要把我们的工作关系和我们之间见不得人的关系混为一谈。”

“见不得人的关系?”冯式东一怔,尽管他明白与束晴的相处状态不正常,也被她暗示性地拒绝过几次,但从北京回来以后,他依然乐观地认为他们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一个明朗的方向,向着他既定人生道路的方向。

冯式东没想到束晴会赤裸裸地把他们的关系认定为不可见人,与肮脏、龌龊、阴暗归为一类的见不得人。

他觉得不可理喻,朝束晴低吼道:“你非得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你把我当什么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

“我还是把你当个人的,但如果你非要物化自己,那我也没办法。”

束晴眼里都是冷漠与决绝,她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把他们的关系结束在今天也不错,她应该在理智失控前,在与冯式东的关联从欲望变质成爱情前,踩下刹车,按下暂停键。

因为他们都是不需要爱的人,在这座冰冷的写字楼里,没有人需要累赘。

冯式东被气得不轻,从知道罗嘉元离开的那刻,他的火气就按耐不住地涌上来,但远远没有现在这般,气的胸膛剧烈起伏,连后背的温度都高到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