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真是打错了小算盘。他现在不止没有心灰意冷,他连欲擒故纵都不想了,他已经派人去上诉,撤回离婚申请。

思及此处,庄綦廷慢慢品了一口香浓的普洱,苦涩萦绕舌尖,苦涩过后是回甘。

与此同时,Kurt哼着小调来到餐厅,一进门就看见女神的前夫独自坐在悬崖露台上。

他点了一杯摩卡,热情地走过去打招呼,“Hi,Mr.Zhuang!”拉开椅子,他自来熟地坐下,这几天一起活动,他和女神的前夫也算半个朋友了。

庄綦廷并不回应,面无表情,和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傻仔坐同一桌,简直是辱没了他的身份。

Kurt热脸贴了冷屁股,耸耸肩,不说话了,但还是坐在庄綦廷这一桌,没打算换地。服务生很快端来一杯热摩卡,他喝了半口,忽然稀奇地看向庄綦廷手边的精致茶杯:“你这是喝的什么?热美式?”

“普洱。”

“普洱是什么?”

庄綦廷冷淡地瞥去一眼,“中国茶。”

“哦,我知道了,原来这就是Eleanor说过的比美式还难喝的茶,她说在中国都是上了年纪的男人很爱喝。”

庄綦廷深了呼吸,指腹掐紧了那只售价高达三十万的釉里红主人杯,微笑着说:“她还真是爱和你说笑。”

“当然,我们可是好朋友。”Kurt说起这个,清澈的蓝眼荡漾柔光。

庄綦廷不愿看这幅令人作呕的小男人做派,侧过脸,对着旷野,日光照上他蜜色的手臂,几根青筋显露,如慢爬的蛇。

他忽然漫不经心地提醒:“她不是你能肖想的女人,少缠着她,对你对她都好。”

Kurt对此不以为意,他不懂为什么都离婚了,这位庄先生还要对前妻抱有如此强烈的占有欲,这在他看来是不道德且恶劣的行径,“你和她离婚了,她的人生你没有插手的权力,也不能阻止她交朋友。”

庄綦廷勾出一抹冷笑,语调森然着,“你怎么确定我和她离婚了?女人气头上的话你也当真,怎么,你想勾引有夫之妇,做别人婚姻中的第三者?”

Kurt一愣,连连摆手:“不不,我只是想默默爱慕她,让她开心,我知道我配不上女神……”他忽然话锋一转,不爽地看着庄綦廷,“说实话,你也配不上她。”

“她是我见过最灵动的女人,她需要更有活力更懂她的另一半。而你比她大了十来岁,你和她都有代沟。”

有那么一刻,庄綦廷希望自己是这片非洲大草原上的一头动物,狮也好,豹也好,蛇也好,原始的,粗暴的,凶猛的,能不用顾忌风度和身份,撕碎一切讨厌的东西。

“你知道她几岁了吗,小子。”庄綦廷沉着脸。

“二十五。”Kurt很肯定。

“我呢?”庄綦廷眯了眯眼。

“至少三十五,不,三十七八吧。”Kurt往大了说。

庄綦廷一时无声,就这样安静了数秒,他忽然开怀而笑,站起身来,和颜悦色地拍了拍Kurt的肩膀,这次是用对方听不懂的中文说:“小子,你很幸运,我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Kurt摸不着头脑,望着男人高大挺拔又意气风发的背影,很是纳闷。

次日淅淅沥沥下了一场小雨,天际出现一道七色彩虹,草原清爽得如同一杯薄荷莫吉托。

中午,黎雅柔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穿着鲜嫩的黄色丝锻长裙,像一朵开在草原里的太阳花。

午餐设在悬崖餐厅,庄綦廷从港岛带来的厨师每天变着花样秀实力。今天在浩无人烟的大草原上做出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川菜,火锅里沸着麻辣红油,食材都是清早从欧洲空运过来的,直接让一帮本地人目瞪口呆。

女人带着一阵香风款款走来,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球,庄綦廷滚着喉结,眼底是沉沦的迷恋。

还是想把她锁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中午好,阿柔。”庄綦廷投来温和一笑。

黎雅柔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侍应生拉开座椅,她坐下,“还赖在这?你最近挺闲啊,不是说奋斗到六十也不退休吗。”

庄綦廷将新鲜的豌豆苗放进清汤锅底涮烫,一派悠闲,“工作交给了我们儿子,正好让他多历练历练,我也清闲几日。”

黎雅柔真是恨不得给自己抽一巴掌,说好的把他当空气,不搭理他,可是一看见他那般气定神闲的悠哉模样,就只想讽刺几句,结果好了,他一接话她又想再呛回去,根本没完没了。

“阿洲和你有什么仇,你要这样整他?你干脆累死他,再找个新老婆生个新儿子继承你的皇位吧。”

盛徽集团继承人听起来光鲜亮丽,实则就是个高级打工人,天天忙成狗,没有半点个人生活,可以说整个人都卖给集团了。

庄綦廷不以为意,习惯了她胡言乱语,只是温柔地看着她:“儿子为了父母的婚姻和谐贡献一份力量,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黎雅柔勾唇,“那庄生放心,我们离婚,阿洲怕是第一个举手赞成,庆祝他妈咪自由解放,重获新生。”

“他敢。”庄綦廷把烫好的豌豆苗夹到黎雅柔碟子里,淡淡地说,“我打断他的手。”

黎雅柔蹙起眉,只觉得他这人越来越不可理喻了,不知道一天到晚呈什么威风,简直是淫威十足,这时Kurt正好过来,黎雅柔立刻放下筷子,对Kurt热情招手。

“Kurt,来一起吃火锅。”

Kurt看见女神,愁云满面的脸才稍稍有了笑容,他快步走到黎雅柔跟前,眼神含着歉意:“Eleanor,抱歉,我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我是来向你辞行的,我订了下午回国的机票。”

“辞行?”黎雅柔不解,明明昨晚他们还约好了今天下午一起去坐热气球,“这么着急,是出了什么事吗?”

Kurt失落地说:“我的画展出了一点小问题,画廊经理让我赶紧回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办成功……哎,不说这些不高兴的,Eleanor,很高兴能认识你,你是我永远的缪斯女神。”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内存卡,“这是我来非洲拍的所有照片的备份,送给你做纪念。”

黎雅柔拿着内存卡,下意识看了一眼对面的庄綦廷。男人只是云淡风轻地饮着热茶,雾气模糊了那张深邃锋利的脸。

“那好吧,祝你一路平安,回国后也顺顺利利。”黎雅柔毫不吝啬地对Kurt展露笑颜,“谢谢你这些天免费做我的摄影师,我都没有送你礼物。”

Kurt笑了声,摆摆手,“你每天都请我吃各种美食,我已经很赚了。”而且,他在黎雅柔身上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灵感,他已经构思好了他人生中第一幅人物画。

“走之前能抱抱你吗,Eleanor。”Kurt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目光也渐渐羞涩起来,真诚地,不带任何污浊地望向黎雅柔,宛如望降落凡间的女神。

也不知下一次遇见是何时了,又或许,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Kurt冥冥之中有预感,这预感令他悲伤。

到这时,庄綦廷才冷漠地抬眼,长指紧握筷子,一块生鱼片掉进沸腾的辣汤,他看向黎雅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