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黎荣生一家得知这个好消息,提了两只烧鹅、陈宜斋的招牌溏心鲍鱼、新丰堂的糕点,大包小包来黎雅柔家贺喜。
堂哥黎成祥更是对黎雅柔一顿夸赞,夸她光宗耀祖。
黎雅柔翻了个白眼,小声吐槽:“说白了就是不想我去酒楼管账,当我傻吧。”
黎成祥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嘴里叼着熏死人的烟,抖落的烟灰差点掉在黎雅柔光洁的小皮鞋上,“阿柔妹妹,你才十九岁,就该去亮亮堂堂的教室里学知识见大世面,窝在酒楼对着一群阿婆阿公有什么意思。你当是什么美差,天没亮我就要跟着安叔野叔去盘货,对帐,那些鱼虾腥味粘在手上一天都去不掉,你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别想了,做一天你就要哭鼻子。”
黎雅柔皮笑肉不笑,嫌弃地捂着鼻子,让他滚远些,一身的烟味酒味麻将馆味还有嫖/娼味,臭死了。
她想快点回家做事的唯一原因就是信不过这位游手好闲,吃喝嫖赌的堂哥。
酒楼的账说是两家共有,但黎荣良每天都在后厨泡着,手底下一班徒弟都需要他亲自带,有时候老熟客来了,会点名要他亲手做,忙到鞋板踩烂,哪里有精力对帐。
黎雅柔提醒过父亲很多次,让他多长个心眼,不要太相信别人。黎荣良每次都听不进去,摆手只说那是他亲哥亲侄子,自家人不会坑自家人,就算偶尔做点手脚,捞点小利,不影响大局就不必太计较。
黎雅柔被亲爹气的直翻白眼,还自家人不坑自己人,说不定自家人专坑自家人,第一个就挑不设防的自家人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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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大学开学。
黎雅柔已经把那两万块奖金花光了,置办了新裙子新包新鞋新项链。一整套崭新的行头穿去学校报道,迈着优雅淑女的步子在校园里左顾右盼,明灿的日光流转在她眼角眉梢,入学第一天就造成了小小的轰动。
很快,经济管理系会计A班来了一个大美女的消息不胫而走。
入学月余,黎雅柔就交了数不清的朋友,每天都是层出不穷的社团活动,聚会聚餐,郊游踏青,生活不知有多丰富。她感叹着还好来念书了,不然要后悔死。
第一学年顺利结束,黎雅柔拿到了两A两B一C的成绩,她对此非常满意。方子卓在新年的第一天对她表白,送上热烈的红山茶和一条精致的钻石手链,两人顺理成章地成了小情侣。黎荣良许诺的欧洲游没有食言,黎雅柔在夏季假期里带着母亲去了伦敦看大本钟,膜拜了造就出香奈儿女士的巴黎,在香榭丽舍大道红了眼圈,恨一万次自己的荷包不够鼓。
从十八岁到十九岁前夕,她度过一段悠闲到不能更悠闲的时光,仿佛世界都在围绕着她转。
回程是在罗马登机,中途转了两座城市,黎雅柔带着母亲和几个大行李箱,一路风尘仆仆回到港岛,前来接机的人是方子卓。
“我爹地呢?不是说好了来接我和妈咪吗,就会哄人啊。”黎雅柔不高兴地撅起嘴,揉着快要断掉的腰,左右扭着屁股松松筋骨,长途飞机真是要命啊。
方子卓递给黎雅柔一瓶凝着水珠的葡萄味汽水,接过母女俩的行李箱,大热天的,白T恤泛出一片深色汗渍,“热不热,车就在外面,君姨,阿柔,我们赶紧上车吧。”
上车后,咕咚咕咚喝了半瓶汽水,黎雅柔问爹地是被什么大事耽搁了,她和妈咪出去了大半个月,现在终于归家,居然如此不积极。
方子卓像是没听见,只问:“阿柔,君姨,你们晚上想吃什么?”
“方子卓。”黎雅柔瞪了他一眼,“我在问你问题,你怎么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方子卓只能对上黎雅柔亮晶又不好糊弄的眼神,不过半秒他就垂下眸,脸色黯淡,嘴唇嗫嚅着,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看的黎雅柔急都要急死,“你快说啊!”
林宝君推了推女儿,让她别冲小方发脾气。
“阿柔…君姨…叔叔他,他前几天突发心脏病进了医院”
“进医院了!”黎雅柔不等他说完,像炮竹炸开的火星子,一把拽住方子卓的手臂,“我爹地心脏怎么会出问题,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进医院!现在怎么样了?”
林宝君听见自己老公发了心脏病,当即瘫软了下去。
“别急,别急,阿柔。”方子卓安抚地握住她的手背,“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医生说只要等叔叔醒过来就没事了,但是后续要做一个心脏搭桥手术,再慢慢静养就没有大碍。”
“真的吗?”
“真的,我不会骗你。”
黎雅柔抱住泣不成声的母亲安慰着,“好啦,妈咪,子卓说爹地没事呢,我们现在就去看他。你要是哭坏了,不就没人照顾爹地了?”
度假归来的喜悦烟消云散,母女两忧心忡忡地赶往医院。黎荣良在特护病房监测体征,昨晚醒过来片刻,又睡了过去。
黎雅柔一颗心揪的七零八落,颓丧地坐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白炽灯被一层蜘蛛网裹着,发出黯淡的光线。她长相秾艳,适合飞扬的姿态,此时很没劲的耷拉下去,又被这种落寞的灯光一笼,几分茕茕孑立。
方子卓把缴费单据往兜里一揣,坐在黎雅柔边上,“阿柔。”
黎雅柔勉强牵起唇角,“交了多少钱,还有这几天的,我给你报销。”
“我是你男友,做这些天经地义。”
“不需要你做这些。”黎雅柔直接去他裤兜里掏单据,也没看,往包里一塞,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她问方子卓,“爹地为什么会突然心脏病发作?”
方子卓眉头紧拧,“阿柔,你可能要多小心……”他顿了顿,“你那位堂哥。”
黎雅柔义愤填膺地捏紧拳头,“是他把我爹地气的?这个死扑街!我要他好看!”
方子卓摸了摸鼻子,思索着该怎么把话说得更圆缓些,“你先别急,我把详细过程说给你听。那天我刚巧带朋友去旺珍吃饭,撞见一帮古惑仔上门讨债,说是你堂哥欠了他们赌场一大笔钱,现在人跑了,不知踪影,叔叔是受了惊才晕过去的。这两天我在医院,你这堂哥具体欠了多少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
黎雅柔顿时火冒三丈,恨不得下一秒就把黎成祥这个王八蛋生吞活剥,“我就算准了这个吔屎嘅猪头炳会惹事!子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我妈咪,我怕她六神无主更乱了,我现在去酒楼找大伯把这事问清楚。”
方子卓站起来:“我陪你。”
黎雅柔并不想把方子卓牵扯进来,但转念一想,有个大男人在身边陪着,也是个帮手,于是没有拒绝,两人风风火火打车来到尖沙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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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珍大酒楼开在繁华热闹的佐敦道上,往日车水马龙的酒楼此时门可罗雀,宽敞的大门被四五个穿花衬衫牛仔裤,臂膀纹青龙白虎,模样凶神恶煞的古惑仔堵着,不准人进出。
酒楼内乌泱泱坐满了这帮人,大伯像可怜的小鸡仔一样被拎起来,大伯母搂着上次妄想偷吃黎雅柔生日蛋糕的小男孩,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经过的路人避之不及,唯恐惹祸上身。
黎雅柔心惊肉跳,和方子卓交换眼神。方子卓摇头,示意她不要进去。
方子卓:“我们先去警署报警,这帮人无法无天,杀人放火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