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她此时十九岁, 没有遇见庄綦廷,或许,她会为这个男人心动。斯文英俊,风度翩翩, 能聊说不完的话题,能享受无穷无尽的浪漫,简直是女人心中的完美情人。

“Lorenzo,我对你很无奈。”黎雅柔叹气。

“就像对Kurt一样吗。”

“不太一样,我把kurt当弟弟, 甚至是儿子。”黎雅柔捂唇莞尔。

“所以, 我没有这么惨。”Lorenzo也笑。

“你在我这里是男人, kurt是男孩。”黎雅柔坦诚地望着他,也不知想到什么, 忽然笑出声。

这些年追求过她,对她发出信号的男性在她眼里大致分为三类, 一类是男孩,比如kurt,这种男孩就算把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把戏耍在她眼前,她都只是觉得好笑,可爱,像小狗,她也会很温柔。

第二类是男人,比如Lornezo和梁司介这种熟男绅士,在他们面前,她知道她不是姐姐,不是母亲,而是能与“性”符号挂钩的女人,和这一类男人相处时,她会带脑子,会聪慧地拿捏其中的微妙分寸。

最后一类就是庄綦廷这个大男人。在庄綦廷面前,她的确最放松,说不出为什么,他恶劣强势又霸道,还喜欢惩罚人,但她就是最肆意最胡来,说话也不带脑子,什么糙的俗的都往外吐。

“笑什么。”Lorenzo在黎雅柔没有注意的时刻,冷静地拔掉针头,就这样缓步走过来,站在她面前。

“笑一些好笑的事。”

Lorenzo如何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正四两拨千斤地把话题带跑了,手背上针孔戳穿的血管流出一缕血,被他毫不在意地抹掉。高大的身躯完全覆盖黎雅柔,他低着头,目光从柔软过渡到冷静。

“Eleanor……”他嗓音嘶哑。

黎雅柔心彻底软了,只好说,“如果是你们这里的”

一句话未完,一阵仓促的铃声响起,打断了黎雅柔的话。

她想说的是,如果是用你们这里的贴面社交礼仪来当做亲吻,她可以接受,但更进一步的接吻,她不觉得到了那个气氛,或者那个程度。

“Sorry,我接一下电话。”黎雅柔从精巧的钻石晚宴包里掏出手机,来电是沈秘书,她接通,没等她说话,对面火急火燎地嚎叫:

“夫人,夫人不好了!!”

黎雅柔一瞬间心都提了起来,“什么不好了?嚎什么嚎,说重点!!”

沈秘书:“董事长他、他突然疼得昏过去了,现在人很不好,脸都白了,还不停流冷汗,我我”

“你个屁!赶紧打救护车送医院!”黎雅柔整个人不知不觉变得暴怒,“他现在在哪?哪里疼?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沈秘书斜眼瞄着躺在床上的老板。庄綦廷摇摇头,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董事长不准我叫救护车,也不肯去医院,他说没事,只是胃疼,忍忍就好,也不让我告诉您,我哎,夫人您快回来吧!董事长就在酒店!”

“这个老东西,怎么就不让人省心。我现在回来,你让他喝点热水。”

黎雅柔挂了电话,细指紧紧攥着晚宴包,泛白的指节透露出她此时很不安,妆容精致的面颊浮着一层仓促的红。

Lorenzo第一次见到黎雅柔这一面,宛如一汪平静高贵的湖,陡然剧烈震荡。她是优雅俏皮,一颦一笑都满载风情的贵妇人,原来也会发怒,会暴躁,会焦急,会对着电话……大声叫吼。

“出什么事了,Eleanor?”

黎雅柔看向Lorenzo,语速很快,“抱歉,有急事,我得回去了,Lorenzo,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她大脑空白,话刚落音转身就往外走,脚步是忽然间顿住,她回头,男人沉默地站在原地,正一瞬不瞬地目送她离去。

黎雅柔叹气,又小跑折返,没等Lorenzo回过神,她踮脚,盈满香气的身体就这样轻柔地抱了抱他,掌心安抚般,拍他宽阔的后背肌。

“Kurt向我要了一个拥抱,我也给你一个拥抱,Lorenzo先生,后会有期。你会遇见更令你心动的女人。”

Lorenzo笑了,女人像一朵郁金香盛开在他胸口,他握住她的手,俯身,绅士地在她手背落下一个吻,“美丽的Eleanor小姐,希望你能记住这个罗马假日。再见。”

很快,高跟鞋在地砖上踏出回声,黎雅柔是跑着离开这间病房,卷发扬起来,一如那日在罗马大街上狂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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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綦廷正心不在焉地喝热水,等待着黎雅柔回来。

一阵毫不斯文,甚至是暴力地拍门声陡然响起,杯中水不小心泼出来,烫到他手背。

他顾不得这么多,立刻放下水杯,上床躺好,顺手扯过被单盖在身上,前一秒还冷峻的面容,此时柔和好多,甚至多了一丝欣慰的笑。

他的宝宝,还是很在乎他的。他只是略施小计,就把人勾了回来。

沈秘书一开门就被黎雅柔狠狠瞪了一眼,他噤若寒蝉,“夫人……”

黎雅柔大步流星跨进来,匆匆往卧室走去,“他怎么样了,你不必什么事都顺着他,他说不去医院就不去吗?”

沈秘书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夫人,您慢点,夫人。”

卧室昏沉,没有点主灯,唯有一盏桌面台灯,旋至最微弱的那一档亮光,罩着床上那道如山岭起伏的轮廓。

男人陷入昏芒暗影中,也许是因为生病,那轮廓总是带着脆弱,不似平日里意气风发。

黎雅柔咬着唇瓣,有些心疼,当然,恼恨更多。这狗东西,生病了就去医院,就看医生,还以为自己是小年轻,什么疼都靠睡一觉就能好吗?

沈秘书终于完成任务,悄悄退出去,顺便把卧室门关上。

黎雅柔没有开灯,怕光太亮令庄綦廷更不舒服,脚步放轻,在一片昏暗中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男人侧身躺着,眉头紧蹙,想必是忍着痛。

“庄綦廷,你还好吗?”她语气很温柔。

妻子的温柔很难得,很稀罕,宛如治愈的温泉水,流进耳朵,庄綦廷只觉得骨头缝都酥了下,他呼吸微微沉下去,低声应着,“……还行。”

“哪里疼,胃吗?你晚上吃了什么。”黎雅柔伸手去探庄綦廷的额头,温度还好,没有发烧,又伸进他的衣服,去摸他的后背,也没出汗。

“没吃,一直等你。”庄綦廷压着暗嗓。

黎雅柔眉头紧蹙,“那你肯定是饿的。说了不要等我,一点也不听话。几岁的人了,大佬,比儿子还不让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