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生听到那句“不会轻易杀害凡人”, 似乎更加有恃无恐,高声反驳:“你说不会就不会啊?你们都是修仙的,手段多的去了,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使了什么妖法?让他自己跳河了!”
为首的几个男人义愤填膺,挥舞手中的刀械农具, 喊道:
“杀人偿命!”
“不要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
“你们要是不肯偿命, 我们就跟你们拼了!”
“就算不是你们杀的, 也是你们害的!你们不让我们给河伯娶妻,河伯发怒了!”
“对!河伯发怒了!就是你们害的!”
跳跃的火光将他们的面孔映得格外狰狞,仿佛比妖魔鬼怪还要恐怖三分。
谢清徵看得一阵恶心,寻思:“不祭祀活人就淹死人,难道那条河里,真的有什么河伯?”
转念又想起师尊在温家村弹琴招魂的场景, 她低声问青萝:“你们会招魂吗?既然他们不信,不如把他的魂魄招来, 当面对峙。”
青萝道:“会!但他是横死的,怨气太重,容易化为厉鬼, 我怕招来他的魂魄之后,他会失控伤人。”
说着, 她又狐疑地看了一眼谢清徵,似是怀疑, 她一个普通小姑娘,身上没有半点灵力,为何不怕死尸,还懂招魂一说?
这个当口,见青萝流露怀疑之色,谢清徵也无暇解释太多。
风澜听到她们二人的对话,按下怒火,忍气道:“这里活人太多,阳气太重,容易激起尸变,一旦发生尸变,我们只有七个人,照看不来你们那么多人!你们回去一些人,留几个胆大的在这里,我把他的鬼魂招来,大家当面对峙,问问他是怎么被淹死的!”
修士能与鬼怪沟通,没有死无对证一说。
有些村民听她说要招魂,心生畏惧,看了眼族长和那个书生。
那书生道:“别信她的话!大家不能走!我们人多势众!她们害怕了!”
好心被当驴肝肺,风澜冷笑一声,持剑直指那书生:“真是给脸不要脸啊!我会怕你们人多?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们吗?别说我们有七个人,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一把剑,也能把你们全村杀得鸡犬不留!”
那书生被这股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谢清徵看向那名书生,隐约觉得,他有些古怪。
他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之,好像和白天不太一样,难道是因为大哥死了,突遭变故,心性大变?
青萝朝风澜道:“师姐,慎言!”
杀人全村这种话,实在不是名门正派子弟该说的。
修道之人,戒贪戒妄,戒嗔戒杀,戒偷盗邪淫,戒口出恶言。
这话要是被山庄的长辈听见了,定会勃然大怒。
风澜翻了个白眼:“这些刁民听不懂好赖话!非得吓一吓才肯听话!”
忽地,一阵阴风拂过,林中火焰左右摇摆两下,齐齐熄灭。
“叮铃铃铃”
一片黑暗之中,众女修腰间的风铃响了起来。
林中众人脸色一变。
女修们迅疾而动,背对背围成一个圆阵,将谢清徵护在中央,持剑环顾四周。
这风铃是法器,寻常的风动,不会发出声响,除非,风中有鬼。
可她们还没有招魂,哪来的鬼?
一个村民联想到风澜的话,顿时吓得毛骨悚然,声嘶力竭喊道:“是鬼啊!她们招鬼来杀我们了!”
尖叫声四起,那些村民以为风澜当真招来了鬼怪,要把他们杀个鸡犬不留,纷纷扔下手中的火把,如无头苍蝇般四处奔逃。
混乱中,有人推搡,有人跌倒,有人被踩踏,有人不慎挥舞手中的柴刀,误伤了同伴,甚至还有慌不择路的,直直跑到了悬崖边上,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黑暗中,尖叫声、哀号声、踩踏声乱作一片,汗臭味、血腥味、水腥味混作一团。
饶是被人护了在身后,谢清徵也不由直冒冷汗。
她听得清清楚楚,嗅得明明白白,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青萝纵声疾呼:“别慌!我们没有招鬼魂来!”
风澜点燃一道符箓,微弱的火光重新照亮了林野。
借着些许光亮,众人望向四周,再度失声惊叫起来。
只见林中的人躺了三分之二,余下站着的大部分都是妇孺,脸上神情或是惊恐,或是呆滞,或是错愕。
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待那些妇孺看清眼前尸横遍野、血流满地的惨象,顿时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
有人被踩踏致死,尸体面目全非;有人被同伴误杀,身上还在汩汩冒血;有人跳下悬崖,被江水冲得无影无踪……
血腥味扑鼻而来,谢清徵看着地上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转开视线,扶着一棵树,忍了又忍,才忍住呕吐的冲动,颤抖着唇,小声提醒旁边的青萝:“这里有一股不太正常的水腥味,火灭之时突然出现的……”
修仙者五感更加灵敏,青萝虽已察觉到这抹异常,但还是朝谢清徵颔首致意,感谢她的提醒。
风澜面色冷峻,重新点燃篝火,安排各位师妹清点尸体,救治伤者。
有个女修探查完尸首,禀告道:“风澜师姐,青萝师姐,这些人都死得不太正常,身上湿漉漉的,地上、树上还有好几滩水渍,我看像是……水鬼在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