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绛雪道：“打坐，看书，练琴。”

但自从谢清徵拜入缥缈峰后，她就很少在夜间练琴，怕打扰到对方。

“那会不会觉得无聊呢？”谢清徵问。

莫绛雪道：“不会，习惯了。”

谢清徵认真地问：“那，你是不是也习惯我在你身边了呢？不会觉得多一个人不够清静，不够自在了？”

她还惦记着，当年莫绛雪说不收徒，是因为清静惯了，不喜欢身边有人。

莫绛雪：“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清徵嘴上道：“就是好奇嘛。”

心中却想：“当然是怕你嫌弃我啊。”

莫绛雪伸手摸了摸谢清徵的脑袋，道：“你很听话，很乖。”

省心，安静，不闹腾，像一只温顺的、等人抚摸的小羊羔，一直在她的视线里，却不会过分的打扰她，如果想亲近她了，就会用绵软的眼神看着她；她招一招手，整个人就靠过来了，又温柔又热切地望着她，每个行为都掩盖不住满心的欢喜，满心满眼都是她，一举一动都好像在诉说着对她的喜欢和信任。

简单，纯粹，赤诚，而又热烈的孺慕之情。

谢清徵乖巧地被她抚摸着，问她：“收徒是什么感觉呀？”

莫绛雪：“等你以后出师收徒了，自然就懂了。”

懂得那份心中多出一抹牵挂的感觉。弦逐夫

谢清徵莞尔：“那我可不想出师，我要一生一世常伴你左右，你懂得很多东西，你能教会我很多，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语气满是仰慕和依赖。

莫绛雪收回了手，淡淡道：“闻道有先后，我只是比你早一点知道这些，没什么了不起的。而且……我总有教不了你的那一天，等我把我懂的都教给你了，就是你学成出师的时候。”

她的语气稀松平常，谢清徵却听得心中一片酸胀，连忙摇头道：“不会的，师尊，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和你学，我不出师。”

莫绛雪：“十年内，你是要超越我的。”

谢清徵：“那是修为方面，我要超过你才能转移那个诅咒。但是，道法、音律、为人处世等等等，我一辈子都要和你学，除非……除非你不要我了……”

莫绛雪淡淡一笑：“那我可不要有一个一辈子都无法与我比肩的徒儿。”

谢清徵解释道：“我并非没有上进心……我就是不想出师。”

莫绛雪淡然道：“人的观念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如今你是这么想的，以后就不一定了。”

谢清徵诚恳道：“我想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的心意不会变。”

莫绛雪微微摇头：“你的依赖心实在太重了，你我是师徒，又不是道侣，怎能一辈子相守？”

作者有话说:

莫绛雪：我们是师徒，不是道侣（潜台词：不要太依赖我。）

谢清徵（悟了）：原来要当道侣才能一辈子相守吗？！

注：出自《太上洞玄灵宝导引三光妙经》

第29章 师徒（二）[VIP]

*

道侣……

这个词不常听师姐们说起, 谢清徵只在书上看过，都是一两笔带过，并未细写, 掌教师姐们也不曾细说。

乍一听见道侣二字，她脑海第一反应是一起修炼的同伴。

她不解：“为什么道侣能相守一辈子, 师徒不能呢？同伴还会有理念不合的时候呢，我看师姐们偶尔还会吵架拌嘴。但你我师徒一脉相承，你说的我都听, 绝不违逆。我们不能既做师徒，又做道侣吗？”

师尊一直安静听着, 听闻她最后一句话, 神色微变, 倏地起身，横她一眼，似有三分薄怒：“放肆！”

生平第一回见师尊动怒，谢清徵怔了片刻，神色有些茫然，有些委屈, 接着忙低头道：“徒儿知错了，您别生气, 我不说了。”

师尊性情沉静，喜怒哀乐之情都极淡，许是见她目露惊惶之色, 便敛了怒意，重新坐下, 平静道：“这话不可再说，一日为师, 终身为师。”

谢清徵低着头，耳根滚烫，不敢与师尊对视，施礼应道：“是。”

她心想：“师尊是尊长，自己是小辈，长幼尊卑有别，自然是不能成为同伴的，只能一辈子是师徒；是她莽撞失礼，冒犯师尊了。”

她心感惭愧，但听到“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这话，却不由微微欢喜。

一旦拜师，便终身定下了师徒名分，这是否也算是一种割不断的羁绊？

既有了这种羁绊，若能终身相伴左右，那是师徒，还是道侣，又有什么分别？

莫绛雪看着谢清徵。

眼前的少女亭亭玉立，眉黛鬓青的模样如玉一般温润雅致，不复昔年懵懂稚嫩，双眸却依旧透着一股不染尘埃的明净澄澈。

看着看着，莫绛雪忽然之间明白过来，眼前人口中的“道侣”，和自己所说的，并非是同一种含义。

道侣，既可以指一起修炼的同伴，也可以指一起修炼的情侣。

璇玑门以道教为宗，虽不禁婚嫁，甚至各派之间常有联姻，但也讲究清心寡欲，尤其是年龄尚小、道心未稳的外门修士，禁绝产生私情。

未名峰的掌教师姐，也许只教了她前一种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