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而行。
谢清徵低头看去,看见师尊皓白的手腕。
那只手柔若无骨,柔滑细腻,原本能感觉到冰冰凉凉的,可她如今成了鬼,身体散发出的阴寒之气,比师尊身上的清寒更冷,她牵师尊的手,反而能感觉到几分淡淡的暖意。
手腕一转,她的五指从师尊的指间穿插过去,彼此十指相扣,掌心紧紧相贴。
心中的痒意缓解了几分。
莫绛雪问她:“你附进沐紫芙的身上后,都瞧见了什么?”
她一一讲述。
讲完之后,二人来到一具行尸面前。
谢清徵指着这具从山洞中带回来的行尸,道:“萧忘情改进了魔教炼毒尸的方法,这位‘师妹’就是萧忘情最新炼出来的尸人,那时她进洞应该是奉了萧忘情除祟的命令,去除那些食魂花妖。”
莫绛雪嗯了一声,绕着行尸转了一圈,又是把脉,又是探查灵海,最后道:“死透了,救不回了。”
从前的毒尸,虽然会传播尸毒,但中毒之人都可救治,都还能变回正常人;这种改进过的行尸,虽然听话,却是彻彻底底死绝了,再无救治的希望。
谢清徵道:“等找回我的两位养母后,杀萧忘情。”
莫绛雪道:“这几日我们先把能找到的尸人都找回来。”
“之前路上偶遇的几只,我都往她们身上注入了自己的阴气,很快就能找到,就是不清楚,萧忘情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炼的,炼了多少出来?”
莫绛雪道:“我有一个大概的猜测。”
谢清徵:“说说看。”
莫绛雪:“玉衡鼎流落到蛮荒,十方域用它炼制毒尸,它化形成人后,吞噬了十方域的尊主,回到中原,在一念村遇到了萧忘情。那时候她们一人一鼎达成了交易,萧忘情放玉衡鼎离开,从玉衡鼎那里,拿到了化元掌和炼毒尸的秘诀。”
“化元掌她可以闭关一人修炼,炼制毒尸却需要人。她当年选了温家村的人试毒。谢浮筠叛离宗门后,四处漂泊,恰巧带你路过温家村,发现村里起了瘟疫,于是留下治疫。你当年在温家村,是不是就见过萧忘情?”
谢清徵点头:“嗯,我小时候就在温家村见过她,谢浮筠发现了瘟疫,发现了毒尸,就是先给她传信的,她只身来温家村见谢浮筠,我不清楚当时她们两个具体聊了什么,但她来之后,村里所有染疫的病人都死了。”
莫绛雪问:“你亲眼看到是她杀的吗?”
谢清徵摇头道:“我没看到。”
莫绛雪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那你,为何要杀谢浮筠?”
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似乎怕戳到谢清徵的伤心处。
谢清徵回想起当年的情景,皱起了眉头,心中一酸,好半晌没说话。
莫绛雪抬手,指尖轻轻抚过她蹙起的眉头,温言道:“不说这个了,我们出去捉些行尸回来。”
谢清徵忙拉住莫绛雪,道:“奔波了这么久,歇一歇吧,反正那些行尸不会伤人,还会帮人除祟,在外面多待几天也没事。”
两人重逢还没多久,夔谷围攻、佛门追杀、沐氏姐妹,一桩一桩的事挤到眼前来,连道侣关系都是在逃跑途中匆匆忙忙定下的。
更多的时候,她下意识还当彼此是师徒,而非是道侣。
莫绛雪道:“好,那我们去把那个传送阵重新画一下。”
两人出了宅子,去城墙底下,重新画一个传送阵。
谢清徵捱下那股心酸,同莫绛雪道:“其实,当年,不是我要杀她,是她用摄魂术,操纵我杀她。我亲手杀了她,这样她就能施法,将她的一缕残魂附在我的身体里。事后,她还封印了我的记忆。”
莫绛雪问:“那你身上的恶诅怎么来的,和她有关吗?”
谢清徵颔首道:“是她带来的,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中的。西山茅屋的那个阵法,就是她布下的。”说到这里,她忽然停顿了一下,一本正经道,“师尊,你替我转移恶诅,实则就是替谢浮筠转移恶诅,你帮了她,谢宗主一定不会找你麻烦了,她们师姐妹关系很好的。”
好到……可以像她们这般,结为道侣的程度。
莫绛雪淡声道:“那可说不准,你是你,谢浮筠是谢浮筠。”
谢清徵认真道:“反正我不会让谢宗主打你的,要打就打我好了,是我先喜欢你的,我就和她说,是我对你死缠烂打的。”
她说得这般认真,这般郑重其事,这般可爱,莫绛雪忽而一笑,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道:“感情是两个人的事。”
一个人死缠烂打有什么用。
谢清徵笑道:“若能找到谢浮筠,她一定也会站在我这边的。”
也就谢宗主性子古板些,这不许那不许的。
莫绛雪道:“你以前也是这么对她直呼其名吗?”
谢清徵想了想,道:“她没谢宗主那么严肃,我以前有时喊她的名字,有时喊她‘娘亲’,有时喊她‘阿姐’,有时喊她‘大师姐’,怎么喊她她都无所谓。但她被逐出天枢宗后,我就不喊她‘大师姐’了,喊了她会难过,会一直喝酒。”
“她带着我混迹江湖,昙鸾还来找过她,劝她加入十方域,她说‘正道的人容不下我,我就要去魔道吗?我为什么不能走自己的道’正道魔道她都不去,结果,她就被两道的人联合追杀了。”
“她带着我,时不时打打杀杀,过了一段刀剑舔血的日子,走到温家村的时候,她还说‘要是治好了这些村民,我们就在这里隐居下来’。可惜,不但没治好所有人,还把自己的命搭在了那里。”
“她带着我离开天枢宗,本来是想要夺舍我的,但到死,她都没这么做。”
莫绛雪道:“你把她当娘亲了,她也把你当女儿了。”
谢清徵笑道:“是啊,我多听话啊。她每次受伤,都是我一边抹泪一边给她包扎伤口。白天她教我天枢宗的功夫,夜晚我们俩抱着一块睡,荒郊野岭,山洞破庙,什么地方都睡过。她倒是不缺钱,每次有人追杀上门,她就笑着说‘钱袋子来了’。唉可她和你一样,攒不下什么钱来。我真是,从小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自小父母双亡,好不容易被谢幽客捡了,在天枢宗过了几年衣食无忧的日子,接着就被谢浮筠抱去江湖漂泊。
莫绛雪斜眼看她,并不作声。
谢清徵继续道:“她一边打打杀杀,一边带着我,帮人捉鬼除祟。手上有点钱,她就拿去买酒喝了,还总叫我去给她买酒。她倒是辟谷了,不用吃喝,我还天天饿肚子呢。她不会做饭,师尊,我做饭难吃全怪她教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