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1 / 1)

这是要做什么?

她甚至没来得及张口问一句话,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被放出来时,是在一间密室中。

室内站着两位女冠,萧忘情和水烟,地上画着一道猩红的阵法,阵中摆着一具尸体。

沐紫芙的尸体。

除此之外,室内还有十来个鬼魂,大多是无知无觉的游魂,少数几个是戾气稍重的怨灵,看上去都在十二三岁左右。

萧忘情的目光逐一扫过那些鬼魂,像是在挑选,最后,定定地望向她,温言道:“是你?你还是没活下来。”

她指着地上的尸首嚷道:“我哪里舍得死啊?我还没活够呢!都怪这个衰鬼把病气过给我,害死我了!”

萧忘情微笑道:“也算是机缘一场了。孩子,地上的这个人是我一个朋友失散多年的妹妹,我不忍告诉朋友,她唯一的妹妹不在世了。所以,我想请你帮一个忙,我保你起死回生,给你找一个姐姐照顾你,让你从今以后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她挑眉:“还有这种好事?”

原来萧忘情受沐青黛所托,这些年一直派人寻找沐紫芙的下落,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却死了,好在刚死不久,肉身尚未腐烂,她让水烟挖了出来,又去捉了些年龄相仿的鬼魂来,打算用“夺舍”的方法,复活沐紫芙的肉身。

谢清徵猜测:璇玑门是三派合一,沐青黛这一脉代表了瑶光派。沐青黛父母双亡,门人离散,可她在短短几年内,便闯出了‘鬼见愁’的名头,重建青松峰,威望甚高。

以她那般桀骜自高的性子,假以时日,不一定会服萧忘情。若萧忘情替她寻回了妹妹,以她的性子,倒会心甘情愿留在璇玑门效力……

萧忘情大费周章,恐怕不仅为了收买人心,借由她人魂魄夺舍复活沐紫芙,也算是在沐青黛身边,安插了一枚自己的棋子。

何况这枚棋子不太聪明,自私短视,最好操控。

小乞丐自此成了沐紫芙,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姐妹相认的那一日,沐青黛一袭青衫御剑而来,身姿挺拔,如松如竹。她的相貌太过出色,眼明而亮,唇薄而冷,以至于沐紫芙下意识捂了捂衣服上的补丁,生出了几分自惭形秽的心理

那般光彩照人的神仙,居然要成为自己的姐姐了?

沐青黛见了沐紫芙,瞬也不瞬地打量她,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你今年应是十三岁了。”

她点头,有些紧张:“是,十三岁了。”

沐青黛问:“谁把你带大的?”

沐紫芙道:“一个老乞婆,她在街上捡到了我,把我带回家,也没给我什么好吃的,天天打我骂我,说要打断我的腿、砍断我的手去要饭,那样就能要得多一点。后来她死了,我什么都不懂,只懂要饭。”仙逐付

这是那个小乞丐的经历,而真正的沐紫芙是被一户农家收养的,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有养母的疼爱照顾,不至于流落街头,风餐露宿。

沐青黛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问道:“你饿不饿?”

沐紫芙道:“不饿,刚刚那个长白眉毛的,给我东西吃了。”

“她是我们的恩人,你要叫她‘掌门’。”沐青黛靠近她,捏过她的耳垂,翻看,“我记得你耳垂后面有个小痣,小时候爹娘不在家,你哭了,我抱你、哄你,轻轻捏一捏揉一揉你的耳朵,你就不哭了。”

在看到那颗痣后,沐青黛眼神又明亮了不少,甚至,唇边扬起了一个笑。

谢清徵从未见过沐青黛流露出这般欢喜的神情,没有刻薄,没有嘲讽,没有阴鸷,她笑得真心实意,眼中带着明亮璀璨的光芒,从始至终都在盯着沐紫芙看,渐渐地,眼里隐隐泛有一丝泪光。

她眨了眨眼,那一点泪光转瞬消失,她将沐紫芙抱起,御剑带回青松峰,然后将彼此的血,滴在一个环形玉佩上。

彼此的血液相融。

沐青黛将那个玉佩掰成两半,一半挂在沐紫芙的脖颈上,一半挂在自己的脖颈上:“爹娘不在了,从今以后,你我姐妹相依为命,有我在一日,便护你一日。”

她带着沐紫芙,在父母的牌位前磕头。

沐紫芙磕得坦坦荡荡,丝毫没有占据别人身份身体的不适与不安,此时此刻,她心里想的全是“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做人了。”“从今以后再没有人敢欺辱我了。”“希望这个便宜姐姐对我好点。”

沐青黛确实对她很好。

沐紫芙没读过书,不认字,总是大呼小叫,野蛮又粗鲁,嘴里时不时就吐出几句脏话来,沐青黛不将她送去未名峰,而是带在身边,日日夜夜,亲自教导。

教她礼仪,教她规矩,教她修炼,教她写字。

那般阴鸷暴躁的一个人,教导妹妹时,却格外用心。

用心,也严厉。

沐紫芙背不出来经文,沐青黛会大发脾气,斥责她不成器,罚她跪在父母的牌位前,罚她不许吃晚饭;

沐紫芙修炼没有进展,沐青黛一面骂她,一面将青松峰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通通砸在她的身上。

若换作是别人这样对她厉声斥责、又骂又罚,她大抵要往人脸上吐唾沫了。

可她能感受到沐青黛是真心对待自己,或者说,对待自己的妹妹,她便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亲情和亲人的管教。

她刚来青松峰时,还未辟谷,沐青黛特意着人修建了厨房,从未名峰调来了做饭的杂役,她想吃什么,厨房就做什么。

青松峰上都是内门的弟子,都已辟谷,沐紫芙不想自己一个人吃饭,沐青黛便陪她坐在饭桌上,与她一同进食。

吃过晚饭,泡上一壶茶,沐青黛横着见愁笛,吹奏一曲《喜相逢》。

松月生夜凉,风泉满清听。

难得听她吹奏一曲干干净净不带杀气的笛音,有如松树枝头薄雪坠落的碎玉声。

谢清徵想仔细听一听,可沐紫芙正蹲在树下用棍子掏蚂蚁窝,看都不看沐青黛一眼。

她这会儿只当沐青黛是个便宜姐姐,和那个被她偷玉佩的掌门一样,是个冤大头,她想要什么,那个便宜姐姐都会给她;她犯什么错,那个便宜姐姐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清徵心想:“你真不知好歹。她纵容你,是因为她小时候过得很不容易,她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她小时候没被满足过,所以现在尽己所能地满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