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绛雪从青驴上下来,端的还是一派仙风道骨。众人向她行礼。她颔首入座,和萧忘情坐在一块。
谢清徵将那驴缰在旁边的树上绕了一绕,拜见过萧忘情后,与闵鹤师姐挤在一桌。
她问闵鹤:“师姐,你们怎么在这里?”
闵鹤给她倒了一杯茶,道:“掌门说有重要的话忘了交代莫长老,特意在这里等你们呢,顺便带我们喝喝茶。”
谢清徵向师尊那桌看去,只看见掌门嘴唇翕动,听不见她们的谈话。
想来是施了屏音障的结界,不让她们这些小辈听。
闵鹤打听她们师徒二人接下来要去哪里云游。
谢清徵道:“湘西苗疆。”
闵鹤解下一个锦囊,塞谢清徵手里,道:“苗疆多蛊虫,特别是五仙教的人,蛊修最多,擅长用毒下蛊,我的这个锦囊里有些丹药,你应该用得着,拿着吧。”
谢清徵笑着收下,说道:“这个教派好像不怎么和正道往来。”
闵鹤:“嗯,她们虽然行事诡异怪诞,但也不算魔教中人,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别得罪了她们,远着些她们。”
谢清徵点点头。
闵鹤叮嘱道:“我听师尊说,十方域的‘迦楼罗’一部也在湘西苗疆一带活动,你们可要小心些。”
十方域共有八个部众,一天,二龙,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呼罗迦。
上次攻击璇玑门的是晏伶率领的天字部众,这次她们师徒二人要找的是迦楼罗的首领。
谢清徵又点了点头,从别的师姐们那里薅了不少丹药、符箓来,以备不时之需。
她抿了一口茶,准备做点功课,向见多识广的闵鹤打探:“迦楼罗的首领叫什么呀?”
闵鹤道:“名叫‘昙鸾’,别号就是‘迦楼罗’。”说到这里,她偷偷瞧了一眼萧忘情,见萧忘情没有注意她们,悄声同众位师妹道,“我和你们说,她有七位妻子。”
谢清徵瞪大眼睛嘀咕:“七个这也太多了吧……喜欢得过来吗……”
其余女修七嘴八舌道:“也称得上一声风流了。”“什么风流,这就是好色!”“大师姐,你真是见多识广,连这个这都知道!”“果然妖邪!朝三暮四薄情寡性荒淫好色!”
闵鹤摆摆手,表示这都不算什么,又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们八卦的神情收敛些,免得被师尊看到说她们言行不端。
萧忘情施的屏音障也隔断了她们的声音。
一个入门稍晚不太了解十方域的女修鄙夷道:“是好色了些,不过世上男子多薄幸,都是这个德行。”
闵鹤道:“不不不,她是女的,她也好女色!更荒诞离谱的是她的七个妻子,都曾是她的徒弟!”
众师姐的脸色好不精彩,眼如铜铃,目瞪口呆,纷纷骂:“太背德逆伦了!”“怎么能这样!”“色字头上一把刀!”“好色就算了,还师徒乱/伦!”
谢清徵唇边原本挂着一抹笑,听到“师徒乱/伦”四个字,有如当头一棒,登时打散了她与师姐们谈笑的欲望,那抹笑也僵在了唇角。
心头的苦涩感蔓延开来,她抿了抿唇,沉默地抿了一口茶水,望向师尊。
师尊还在同掌门交谈,并未看向她们。
天边忽然又一群锦衣玉带的修士御剑飞过,为首那女子众星捧月,前呼后拥。
闵鹤道:“呀,是谢宗主,她也要回天枢宗去了吗?”
一众师姊妹同时抬头去看,转移了注意力,感叹羡慕道:“金灿灿的,看着真有钱。”“反正肯定比我们璇玑门有钱。”“那是,她们宗门只收世家出身的,最不缺钱了。”“听说谢宗主就是出身皇室的金枝玉叶,自小拜天枢宗的孤鸿影前辈为师。”“难怪总这么高高在上,从小就是人上人啊。”
谢清徵忽然问:“孤鸿影前辈是个怎样的人?”
闵鹤摇摇头:“不太清楚,她陨落好些年了,我听过师尊和副掌门聊过几回,嘶,听上去感觉和肃尘长老是一类人。”
谢清徵缩了缩脖子。
她最怕那种人,刻板严肃,眼里时常带着火星,谁的言行稍微出格些,不符合规矩些,那点火星就立刻窜燃成怒火,好似要将人烧得飞灰湮灭。
她更欣赏温和的人,比如,掌门那样的。
她发觉师尊也好似更喜欢温和的人,无论是云猗,还是萧掌门,与师尊关系亲近的,都是温和随和,却不失锋芒的人。这样人,凛于外而敛于内,将锋芒都对准了敌人,温和与包容留给了自己人。
她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师尊性情疏冷,看似与温和不沾边,但靠得近了,就能察觉出她在细微之处的体贴温柔。
她喜欢这样的人。
不,她只喜欢师尊,而师尊恰好是这样的人……
心思百转千回,最后还是缠绕在了莫绛雪身上,谢清徵又转头望向她,眼神柔软似水。
她站起了身,从萧忘情手中接过一封信,拱手,似是在道别。
萧忘情也起身相送。
屏障散去,谢清徵听到掌门说了声:“珍重,待你归来,我和疏雪再去缥缈峰找你赏梅煮茶论道。”
莫绛雪应了一声:“好。”
“去去去,别挨过来!别打扰我的贵客喝茶!”茶肆外忽然传来一声呵斥。
众人望去,见是一个逃荒的老人家,衣衫褴褛,浑身又脏又臭,嘴唇干裂出血,恳求道:“店家行行好……给点水喝吧,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璇玑门的女修们出声制止:“喂店家你就给倒点水呗,这么凶做什么?”
萧忘情什么都没说,拎着茶壶,拿过杯子,走过去,亲自斟茶给那老人家喝,又同店家温声道:“给她一点吃的吧,算是我们和你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