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平给?杨小花买了?个金镯子,可真了?,亮闪闪的。”
“真有钱啊,不愧是厂长同乡,难怪给?他开那么高工资,听说来年还要搬新家呢!”
“他老婆可是老师呢,不知道背地里收了?多少家长红包……”
“啧啧,这些钱都来路不正,要遭报应的!”
石洪文脚步一顿,目光阴沉沉地扫过去,拔高嗓门?喝道:“乱传什?么呢!”
一群人扫他一眼,一顿,顿时作鸟兽散。
石洪文捏了?捏口袋,遏制住心?里的躁气?。
热力厂效益不好?,厂工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杨树平一家两个读书的,收入稳定,算一枝独秀,上次之后,沙宏泰又把杨小花戴了?个金镯子的事情传得满天飞。
哪怕杨树平这傻子平时散财再多,为人再和善,也抵不住这些酸溜溜的流言。
他忍不住想要骂,有本事这钱你们去挣啊!杨树平和李丽华的钱也是自己辛辛苦苦读下来,一日一日攒下来的!
但话到当口,石洪文又收住了?。
说了又能怎么样呢?这些人又不是不懂,只是恨自己过得苦,别人过得好?。
无关缘由,只是怨恨罢了。
石洪文在楼下停了?半晌,等到肩膀上的雪都融了?,才提着凉掉的卤肉上了五楼。
杨树平的家,或者说宿舍在502,石洪文掏出?钥匙他有杨树平家的钥匙。
一开门?,迎面便扑来满脸的热气?。
李丽华和杨树平在厨房里热热闹闹地做饭,明秀兰带着三个孩子,炖汤热菜的气?息和融融的暖气?袭了?石洪文一身,满身的冷气?仿佛都散了?。
“怎么才回来?”明秀兰看?向他,她正在嗑瓜子看?电视,笑?容懒懒的,“卤肉呢?你要不买回来,那我们一家可就?是白吃人家了?。”
“你白吃我的时候还少了?吗?”李丽华一边笑?一边嗔怪地骂。
两家人吃东西都是今天你吃我的,明天我吃你的,基本不分你我,通常只有一家开火,今天是杨树平家开火。
石洪文在门?口站了?站,终于笑?了?起来:“买回来了?,就?是有点凉了?,要热……”
他一边说一边把门?带上,转头的一瞬间看?到黄文带着沙宏泰回来,从走廊走过。
沙宏泰那仿佛淬了?毒的眼神?盯了?这热气?腾腾的房间一眼,很快在石洪文皱眉的瞪视下收回,挤出?了?一个干瘪的笑?。
“杨哥又吃这么好?啊?”沙宏泰说,“满汉全席啊!”
他阴恻恻地开口:“我和黄文都没吃呢,杨哥好?心?,给?点下酒菜呗。”
杨树平淡淡地回了?句:“没有,要吃自己去买。”
石洪文听得一愣。
要是以前的杨树平,那指定是要给?点的,但上次沙宏泰说了?李丽华,这事儿彻底惹恼了?杨树平,终于收了?对?沙宏泰的善心?。
沙宏泰在门?口僵了?半刻,被黄文扯走了?,石洪文心?里大快,哼笑?一声,转身进了?杨树平家的门?。
另一头,黄文带着沙宏泰回了?自己的宿舍。
沙宏泰是新来的运输工,只分到一个又破又小又烂的宿舍,基本不回去,成天就?在黄文这里鬼混。
黄文的老母有些神?志不清,近乎于半身瘫痪,坐在森冷无比的宿舍中间摇摇椅里对?进来的两人毫无反应,只是一个劲地发?抖,脸色青白。
黄文一进门?看?这场景就?暗道一句糟糕!
“你妈的!”黄文骂道,“杨鸿威把我暖气?停了?!”
“杨树平那傻逼不是给?你借了?几百交暖气?费吗?”沙宏泰一进这屋子也打?寒战,他皱眉问,“怎么会停?”
黄文嗫喏半晌:“……输干净了?。”
沙宏泰暗骂了?句,紧接着就?冻得哆嗦起来,他一边搓着胳膊一边在房间里打?转,余光扫到不远处一个煤炉子,伸手过去就?要点。
“诶!”黄文犹豫地诶了?一声,“还是别点炉子了?,我妈闻不了?那味儿,一闻就?咳嗽,杨树平也说不安全……”
两人相对?无言地僵持半晌,黄文的老母冻得诶诶直叫。
“……”黄文一咬牙,“我去给?杨树平磕头,他见不得我妈这样受冻,会借钱给?我的!”
“借你麻痹!”沙宏泰满腔的郁气?发?泄了?出?来,他暴躁地骂,“他连点肉都不给?,还几把借钱呢!你真当他好?人呢!”
“我看?他那样子,以后都不会借了?!好?个屁,都几把是装的!装的!”
黄文脸色一白,他平日工资大半都输干净了?,过日子基本都靠杨树平接济,一听这话慌了?:“那怎么办?我就?说你之前不该说那个话,那毕竟是他老婆!”
沙宏泰怒意未消地给?了?黄文一巴掌:“我都说了?,杨树平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借钱就?是施舍,你他妈还不清醒!”
“他他妈大鱼大肉地在旁边吃着喝着,老子两个和你老娘连热气?都没有,冻得半死!他要真是好?人,怎么不把房子让给?我们住!怎么不把老婆让给?我们草!”
在极端的情绪冲击之下,沙宏泰这个十年没有读过书的脑子,居然离奇地想起了?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一句古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懂不懂啊!”
黄文被扇得头晕眼花,磕巴问:“那我们,怎么办?”
“烧炉子。”沙宏泰满脸阴森快意地抬起头,扬了?扬下巴,“你不是有管子吗?把那废气?排他们那边呗。”
黄文迟疑:“不好?吧,这废气?是有毒的,万一他们要是出?了?事……”
“会出?什?么事!”沙宏泰不耐烦地挥手,“有排气?管,最多吸点废气?,你老娘身体不行吸不了?,他们一家条件那么好?,还吸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