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金汤力’中最多的是汤力水,金酒的杜松子味道不算明显。加两粒新鲜杜松子其实不会影响酒的味道,更多还是让当事人有自己在喝金酒的认知。
南云凉介没有要杜松子,中山阳太就直接将‘金汤力’推到了他面前。他喝了一大口后,突然说:“千秋很会调酒。”
中山阳太‘诶’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意外于南云凉介突然说这个,还是意外于这件事本身。他挑了挑眉毛,放下了擦手的毛巾,在吧台后坐了下来说:“真的吗?看林桑的样子,倒是很难想象呢。”
“现在女人喝酒也不少见,连家庭主妇中都有不少‘厨房酒客’,年轻女孩更是频繁光顾对女性友好的酒吧。但是林桑看起来真是很内敛的那种女孩...她当然很‘先锋’,是这个时代女性的模范,但就是因为她的先锋是骨子里的,所以才不需要生活习惯上有意无意地西方化吧?”
南云凉介解释了一句:“她很会调酒,但并不是酒鬼,连喝佐餐酒的习惯都没有。只是有的时候,她会小酌一下...算是品酒。不过她自己并不这样认为,按照她的说法,她其实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品酒人,不然也不会都是一些调酒了。”
“就是因为喝不下没有经过调制的酒。”
中山阳太很快get到了南云凉介说的点:“我知道了,对于林桑,鸡尾酒大概是一种特殊一点的美味饮料。就像现在很多人进出餐厅,关键也不是填饱肚子,而是品尝美食,肚子不是关键,舌头才是。”
说完这话,中山阳太想了想又说:“这样说就不奇怪了,感觉像是会发生在林桑身上的事。而且现在这样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过去大家喝酒都是回了喝醉,对吧?所以酒的味道好不好不重要,只要能把自己灌醉,暂时忘掉烦恼和身体上的痛苦就行了。”
“现在的话,高档的红酒也越卖越好了,难道谁还指望喝高档红酒喝醉吗?啤酒也是,在夏天几乎成了一种饮料了。”
“社会是这个趋势,只不过会如林桑一样认真,自己调酒的人不常见林桑给你调过什么酒?既然小凉你这样说,一定是喝过了吧?”中山阳太有些好奇地问。
南云凉介上学期去过好多次林千秋在目黑的公寓,确实有过两次喝到林千秋调酒的经历。其中一次给他调了‘雪国’,还有一次则是‘午后之死’。
南云凉介说了这两样酒,中山阳太就忍不住大笑起来,好不容易笑声停了才说:“啊,林桑不愧是作家呢,就连为男友调的鸡尾酒也是‘文学派’的...是川端康成和海明威啊。这下我是真的确定,林桑喝酒也不是喝酒,而是喝酒的‘感觉’了。”
林千秋就是作家‘林雪堂’的事,也是南云凉介告诉他的,南云凉介还特意征求了林千秋的同意中山阳太是南云凉介最好的朋友,甚至还是‘幼驯染’,林千秋和南云凉介交往后也曾见过他,对他印象还不错,所以也就无所谓他知不知道自己是作家林雪堂了。
林千秋觉得中山阳太是一个表面看有点不靠谱,但其实挺可靠的人。她对‘河源艺馆’时期的中山阳太已经毫无印象了,这些也只是现在见面后的认知......
中山阳太知道林千秋的作家身份之后,也是直说‘难以置信’,同时又觉得相当合理。按照他的话说,就是林千秋气质很独特,她总有一种‘游离感’。普通人会觉得这大概是大美女和身边的人有壁,认为那也是光环的一体两面,但中山阳太觉得不是,至少不全是。
他一向看人很准的,所以坚持这个认知!
中山阳太觉得,林千秋有一种和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格格不入的微妙。非要形容的话,有种外国人的‘醒目感’其实有些外国人人种相同,单纯说外貌没什么分别,但就是能一眼看破其外国人身份。
但又不完全是外国人的那种感觉,比那个还更复杂一点...中山阳太当然不可能知道林千秋那全世界独一份的‘特殊经历’,这个前提下他能有这样的感觉,也确实是他看人很准的‘实力体现’了。
然后他知道了林千秋的名作家身份,就有一种一切问题得到解答,一切都‘说得通’了的恍然大悟。只能说他看人准是准,但对应的理解不见得对,这里明显就是对作家这个群体的‘刻板印象’了。总觉得作家不少‘怪人’,总是以超然的观察者身份观察自己以外的人什么的。
嗯,就算普通作家不是这样的,那知名作家,肯定也是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跑不掉!
南云凉介听中山阳太这样说,也难得笑了一下,还形容了一下:“千秋调的‘雪国’,放的是红樱桃。不只是因为家里很少会准备绿樱桃,还因为她觉得白雪里红色更好看,‘雪里红梅’一直是中华审美的一大经典意象...”
“但雪里的常青绿,也是‘雪国’原作小说呈现的意韵吧?只能说,林桑很任性...我是说文学上的任性,有身为名作家‘以我为主’的信念。”对于‘雪国’的红樱桃,中山阳太立刻如此点评道。
‘雪国’其实是日本调酒师六十年代,以川端康成的著名小说《雪国》为灵感调制的一款鸡尾酒。酒本身也不复杂,属于家里也能调的类型这算是那个年代鸡尾酒常见的情况,没有后来很多花里胡哨,家里复刻相对简单。
只要伏特加、白色柑香酒、柠檬和糖粉就行,至于那颗樱桃其实是装饰品来的,不讲究的话,没有也无所谓。
这里面比较难搞的白色柑香酒,这不是家中会常备的酒...但话说回来,会自己调酒的人,家里的酒水储备肯定比普通人家里丰富,所以也不一定没有。实在没有的话,用更常见的香橙甜酒替代也无伤大雅。
经过简单调制,呈现出来的‘雪国’,酒本身是一种微微透明的淡白,杯口还沾有一圈仿佛冰雪的糖粉。然后一颗绿樱桃沉入杯底,可以看到一抹青绿......
其实很多人自己家里调‘雪国’的话,都会换成红樱桃。即使是爱在家里调酒的人,家里大概也不会常备‘绿樱桃’这种小众得不能再小众的东西。尤其水果还不方便储存就算是罐头,开了之后也得抓紧时间用完吧?可家里用又不是商用,只用来调‘雪国’的话,怎么可能很快用完?
所以中山阳太会这样评价,忽略南云凉介说的,家里没有绿樱桃的部分,只说林千秋的审美原因,也很大程度是先入为主了。名作家嘛,有自己的美学态度这可太正常了,又是刻板印象被加深的一天。
南云凉介没有对中山阳太的评价说什么,以他的性格也不知道这是赞同,还是不赞同。他只是又说起了另一次喝的‘午后之死’:“...‘午后之死’其实更有趣一点,千秋喝不了烈酒,但有时候会想尝尝。”
“然后就会把朋友约到自己公寓调这类酒。”大概就是自己小尝一口,多余的就是别人的了。因为约的都是爱喝酒的朋友,倒也没人在意这个。
林千秋选择在家里尝这类酒,也是因为哪怕喝的少,也不见得不会喝醉。这种情况下,在自己家也是安全的,而不像是在夜店、酒吧这类鱼龙混杂的地方,发生什么意外都是有可能的。真的出事了,那可没有挽回的余地!
‘午后之死’就算是比较烈的鸡尾酒了...虽然鸡尾酒多数都是比较淡的,尤其是林千秋上辈子那会儿,年轻一代越来越对‘喝醉’不感兴趣,受不了太多酒精。鸡尾酒里最主要的配料,就成了各种气泡水。但总有一些鸡尾酒,尤其是传统鸡尾酒,那还是有一定度数的。
或者度数数字看起来不高,但几种酒搀着,就是比较容易醉人。
‘午后之死’作为配方较早定型的鸡尾酒,配方简单是它和‘雪国’一样的地方。至于比较‘烈’这一点,就要说到它的出现了据说是海明威发明了它的基本配方。海明威当时写作《午后之死》这部作品,经常要喝苦艾酒提神、激发灵感,之后他就将苦艾酒和香槟混合在了一起,制作了一款很不一样的混合香槟,当时人称‘海明威香槟’。
‘午后之死’是后来的名字,根据那部小说而来。
说起来,搞艺术创作的时候就猛猛灌苦艾酒,也算是海明威那个年代的艺术家常做的了。据说是因为当时的苦艾酒中有很高的侧柏酮含量,这个成分是会致.幻的,所以能极大刺激灵感。当代的市售苦艾酒,已经没有那个效果了。
所以凡是含有苦艾酒的调酒,当代人喝到的和世纪初,甚至上世纪人喝到的,也完全不是一回事。
说回‘午后之死’,其香槟的度数相对低一些,但谁让苦艾酒的度数高呢?有七十多度呢!再加上香槟度数再低那也是酒,不是苏打水,所以两者混合,只加冰块,别的什么都没有的‘午后之死’,就比较容易醉人了,算是普遍较淡的鸡尾酒中的‘烈酒’。
“真的超任性啊!这比在‘雪国’里放红樱桃任性多了!”中山阳太摇摇头说。
这不是对林千秋不满,只是在就事论事而已。林千秋这样做只能算是‘自我’了一点,还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式的‘自我’。不过如果是在日本,尤其是八十年代的日本,一个女孩子这样,被评价是‘任性’,就一点不奇怪了。
大概是为了显示自己并不是要批评林千秋的意思,中山阳太很快接着说:“不过,林桑果然是艺术家,就算是调酒也完全是艺术家的品味啊!雪国、午后之死?确实都很美,可是现在大家说到鸡尾酒,全都是莫斯科骡子、特基拉日出之类的东西。”
“不是说这些鸡尾酒就不好的意思,但大家总是选择这几种,又是跟风的了...大概也迷恋这种从名字就浓浓美国范儿的气质?说实话,我是不觉得‘莫斯科骡子’哪里美国了。莫斯科明明是苏联的首都不是吗?虽然加上骡子后,确实有了一点点美国人的大大咧咧,嗯,还有土里土气。”
“实话实话,大多数美国人都挺土的,上次我去美国......”
聊天就是这样的,说着说着就容易偏离原本的话题,中山阳太就一下说到了上次去美国旅游的经历。而南云凉介也只是静静地听他说,时不时还会给点回应,然后等中山阳太将自己美国之行的抱怨说完了,他自己就跳回来了。
有人是一旦偏题就跳不回来了,多数时候中山阳太也是,但有的时候他不会,在他觉得这个话题并不是没理由的时候就不会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了,他不觉得自己的幼驯染会无缘无故提女朋友的日常琐事,南云凉介不是那种会炫耀自己可爱女朋友的人。
“对了,小凉和林桑最近有什么事吗?”中山阳太貌似不经意地问。
南云凉介本来就是想找人聊这个的,不然也不会来‘青椒’了,这并不是原本计划好的行程。所以中山阳太问起,他也没有扭捏,很自然地就说起了今天发生在办公室的事。他说的很平淡,完全的平铺直叙,如果这是在讲故事,那就太干干巴巴了。
但就是这样干巴巴的讲述,都逗乐了中山阳太,他一边笑一边说:“什么啊!原来小凉现在的生活是这样有趣的吗?这可真像是电视剧里会有的剧情,一般女主角这个时候就得开始误会男主角了。而且在电视剧里,他们都得傻乎乎的,女孩子不会说‘我知道了,你有什么好解释的吗’,男主角也完全不会说话...”
“当然,你们不像电视剧里那样,林桑看起来很信任你,完全不怀疑呢...”中山阳太最后还有些感慨地说。
听他这样说,南云凉介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说:“是的,千秋很信任我,她甚至没有不高兴,非常体贴。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