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和地忍受、忍耐。无条件的?纵容。

这时,周老太扯了扯周萱的?袖子。示意孙女和自己往外走。任是谁,恐怕都?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如此失态的?模样?。特别是将?面子视为一切的?梁老爷子,更不能接受。

两人刚走到门口,恰好迎面碰上?梁西元。梁西元穿着一袭灰色长风衣,瘦高身材,脸型和中庭偏长,从头到尾散发出一种?精英女性的?精干样?子。

梁西元看?见周老太,微微垂下头,恭敬地叫了一声“周阿姨”。

周老太便也停下来,和梁西元就梁老爷子近期的?状况寒暄着。

周萱知道梁西元是梁津的?小姑姑,当即喊了一声“姑姑jsg好”,梁西元只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将?这小姑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好看?是好看?,一个洋娃娃美人,小金丝雀。其实,是不适宜做豪门太太的?。

梁西元对周萱始终淡淡的?,后?者却没察觉到,一心始终想着梁津额间那?处被瓷勺砸中的?地方。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大的?手劲,那?瓷勺一定将?梁津打得很疼吧?

可是,梁津却从来不和她提起这些。

她在动物园的?时候,每天晚上?下班休息,有时会和梁津打电话,梁津总会问她,今天做了什么事情,有没有腿酸,她也叽叽喳喳地和梁津讲自己的?见闻。

梁津只是温和地听她讲,却从不和她讲过他?自己。梁津是很了解她的?知道她喝酸奶的?时候会舔盖子吃成?小花猫,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会翘着脚,走多一点?路会哼哼唧唧地喊疼,在车上?的?时候必定盘着腿,喜欢像小花猫一样?蹭着亲近的?人的?胳膊。

可是,她却好像不曾了解梁津。

梁津喜欢吃什么东西?他?有什么微小的?、没有被人发现的?癖好?他?心里究竟想过什么?

她只知道他?喜欢站在高处,俯瞰众生。他?对金钱和权力有欲望。但是别的?,关于他?,她一无所知。

这一刻,周萱忽然想,以后?再和梁津聊天,她非要他?多聊聊他?自己不可。

周萱想着,走到厨房。

梁津额角都?有些肿了,肯定很疼吧?最?好拿个热热的?水煮蛋敷一敷。

厨房里,仆佣正在准备早餐。周萱拦住一个看?起来胖胖的?仆佣,问:“有没有热鸡蛋?”

她要没有剥壳的?水煮蛋,最?好是刚从滚水中拿出来的?,热热的?,烫烫的?那?种?。

仆佣从煮蛋器里取出一个给她。周萱也不顾烫,把那?只水煮蛋在两只手掌里倒腾来倒腾去,双手交换着,烫得原本粉白的?手掌红彤彤、暖呼呼一片。她拿着鸡蛋穿过中央大厅,走到城堡右边的?走廊上?,站在走廊里,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进去把鸡蛋交给梁津。

正好这时,梁西元和梁津交接班,梁津从疗养室里出来,手里还?端着那?副方才给梁岱山使用的?碗筷。

“等?等?。”女孩走到男人面前,拦住他?。

“嗯?”梁津低头,看?到他?的?小女孩子,一身清新的?秋裙,一张漂亮的?小脸,手里握着个什么圆圆的?东西,不停地倒腾来倒腾去。那?张小脸,不见了平时的?欢快,反而是有些严肃地绷起来,可爱得紧。

周萱抬头,她堪堪到梁津肩膀处,想要把手举起来,够到他?的?额头,也有一些操作难度。

“你?把腰弯一下。”女孩指挥男人。

梁津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依言弯下腰,将?他?的?眼睛和她的?对到同一水平线上?,那?双素来淡漠的?眸子里带着三分清和。

如此一来,她只需伸一伸手,就能碰到他?的?额头。梁津在看?着女孩,女孩的?眼睛却没注视着他?,而是落在他?额头上?方,寻找着那?处红肿。人的?额头硬,那?一处的?红肿并不明显,只是一块红色淤积在那?里,要很认真看?,才能看?到。

女孩用手掂了掂热鸡蛋的?温度,将?鸡蛋捏在拇指和四?指之间,轻轻地用鸡蛋触上?男人方才被瓷勺击中的?额头。

水煮蛋的?温度,让梁津额上?一暖。他?向后?撤了下,却听得女孩低声让他?“别动”,于此同时,另一只纤细的?小手,也伸出来按住了他?的?肩膀。

额上?温暖的?、滚圆的?触感传来,男人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那?按在他?额角上?的?是一颗水煮蛋,用来消肿去疼的?。

“疼吗?”女孩扬起一双琉璃般澄澈的?眼睛看?着他?,眼中满是心疼。

望着女孩这双眼睛,这一刻,男人心口蓦然被击中。

治愈

周萱只是细心地拿鸡蛋在梁津的额上滚着。

她?想起, 小时候她?很调皮,总是在院子里跳来跳去,从这一头?跑到那一头?, 一个不小心磕到墙角, 磕得额头?肿起一块, 她?便?哇哇大哭,眼泪跟不要钱似地往外涌。

这时,奶奶总会骂她?调皮,嘴上?骂着, 手?脚麻利地煮好一个水煮蛋, 用热烫的水煮蛋在她额头上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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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一滚,痛楚会减轻很多。似乎是她?太调皮,所以童年?里, 常有被奶奶拿着鸡蛋在额头上滚的一幕幕。

小小一个鸡蛋,被她?搓过来, 揉过去滚过男人的额角,那额间的红因着热变得更红了,但是肿却消失了不少。女孩认真地滚着她?的蛋,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 正如一颗水蜜桃那样诱人。

初秋的阳光从装着彩色玻璃的菱形窗外射进来, 照得她?脸上?细腻的肌肤纤毫毕现。二十岁的女孩子,正是最鲜嫩的年?纪, 皮肤透亮, 连毛孔都是细腻的。

梁津的目光一寸寸, 掠过她?纤细漂亮的远山眉、她?澄澈的杏儿眼,她?挺翘的琼鼻, 她?唇珠圆润的唇,她?俏丽的下巴。好似要将她?的模样印刻在心里。

年?少时,他在爷爷的书房里,被爷爷带着练书法。练习的篇目是《化度寺碑》和《九成宫醴泉铭》,小梁津握着狼毫笔的手?腕悬直在空中,洇了一滴墨水在洁白?的宣纸上?。

一方?砚直直地砸向他,砸到他肩膀突起的肩锋,锐利的棱角刮扯过,一阵疼痛。

幼时他常常带着满身淋漓的墨汁和肿痛,从书房中走出。梁岱山近乎暴虐般的严厉成就了梁津那一手?好字既跳脱飘逸,却又不失法度和庄严。

但是,年?幼时那些不曾被抚平的、被方?砚砸起的肿痛,忽然就在这一刻,被女孩用一颗普通寻常的水煮蛋给一一熨平。

“好了。”女孩轻声。她?将鸡蛋取下来,蛋壳退了温。

梁津重新?直起身,这时候,两人才?注意到,客厅里不少人,正将目光投到他们二人身上?。周奶奶的,姜清檀的,张静的。

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梁津做了如此亲昵的动作,周萱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溜走,却被男人抓住了手?腕。

“你手?里这颗鸡蛋怎么办?”

“吃掉啰。”女孩转了转手?里的鸡蛋。她?摸摸肚子,其实有些吃不动。肚子还好饱,早餐吃下去的可颂和牛角包、黄油面?包还实实地堵在她?的胃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