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1 / 1)

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剑霜将目光落到那几张过所之上,终是点了头,低声应下:“婢子听娘子的。”

施晏微总算将她说通,不禁舒展眉头,取来砚台研磨,蘸过墨后奋笔疾书。

剑霜识得?的字不多,这段时日施晏微教了她一些,终究是杯水车薪,勉强忍得?些简单的字,故而再?三嘱咐她,不论?她将来在?何?处落脚,定要仔细请个品行端正的师傅来教她将字认全了,再?读些不同的书,独那《女则》、《女戒》一类的书不要碰,素日里哪怕多读些话本子打发时间也无妨。

次日晨起,二人用?过早膳,施晏微将自?己写好?的册子送与剑霜,将行李分成两个差不多重?的包袱,拿宽宽的布条栓了,一左一右地袱在?马背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辰时二刻,施晏微别过剑霜,翻上马背,先去成衣铺买了圆领长袍换上,束了头发戴上帽子扮作男子的模样?。

因她身量高挑,加之鞋底较后,瞧上去与偏身形瘦小的郎君并无太大分别,城门?郎看了过所上的大致描述,稍稍比对一二,问上两句便?放她出了城。

施晏微骑马出了城郭,望着前方开阔的官道和绵延不断的群山,就连耳畔呼呼的风声都变得?极为动听,仿若悦耳的仙乐。

前两日,她与剑霜还未至延州时,宋珩攻破凤州的消息便?已传到北地,想来沿西南夺取蜀地至多也不过是一年半载的光景。

饶是宋珩那厮再?怎么聪明,焉能想到,她此时要去的地方正是凤翔,待他前脚攻下蜀地后,后脚她就要往蜀都益州而去呢。

次日,剑霜前往魏州。

辰时本该是用?早膳的时间,从前施晏微在?时,院子里总是热热闹闹的,如今她不在?了,刘媪经常愁眉不展,长吁短叹。

练儿亦心中舍不得?她,可一想到离开对她来说或许才是真正能够令她感到开心快乐的事,便?又释怀了,由衷替她感到高兴。

但愿杨娘子莫要怀上晋王的孩子吧。练儿如是想着,心事重?重?地兀自?用?过早膳,走到窗下,趁着四下无人,将那盆状态尚可的紫菊移走。

不靠近闻不出,当下将那盆菊花捧在?手里,泥土中浓重?的药味便?直往鼻腔里窜。

嗅着这股熟悉的味道,不由想起杨娘子来,哪有什么晋王在?洛阳遇见娘子和对娘子的动心,早在?太原的时候,晋王就强夺了杨娘子,玷污了她的身子,毁了她的清白。

娘子至今都不愿怀上晋王的孩子,应是半分都不喜欢他的罢,否则又怎会背着人将那调理身子的汤药悉数倒掉呢。

也许早在?杨娘子那日夜里不计后果地为她求情,告诉她:她们都是一样?的人,并无尊卑之别,让她私下里不必称呼她为娘子,只管见她的名字就好?,她便?已将她视作亲近之人了。

想到此处,鼻尖突然有些酸酸的,眼眶也有些发红,怕人瞧见,垂下头去。

偏巧刘媪从外头进?来,照见她形迹可疑地挪动那盆菊花t?,遂叫她停下。

刘媪觉得?那花眼熟,往窗下瞧了一回,原本是杨娘子自?个儿要了两盆菊花放在?那处的,如今只剩一盆。

联想到杨娘子从来不肯让她们侍奉汤药,每每都是练儿提着食盒呈进?去的。

思及此,刘媪脸色一沉,冷眼瞪着她,嘴里呵斥道:“放下!”

练儿从未见过一贯平和的刘媪如此急言令色的模样?,被她的气?势所慑,微微阖目哆哆嗦嗦地将那盆花往地上放了。

刘媪走上前,指尖捻起一些泥土凑到鼻前轻嗅,顷刻间明白过来。

那药材是调理身子助孕的,便?是真的有了,饮下那药亦不会伤着胎儿,是以刘媪疑心施晏微有孕,却并未停下那药,只等过了四十日,医师可以诊脉了,再?叫另开安胎的方子。

却不曾想,杨娘子除在?她面?前饮下过那汤药两三回外,旁的时间竟都是私下里偷偷倒了去。

杨娘子在?蘅山别院喝了那样?多的避子药,夏日里贪凉,每日午后都要用?上一大盆冰,且又不肯吃药调理身子,如此看来,杨娘子月信不调的可能性要远大于有孕。

贪凉,冰。

刘媪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息点,心中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杨娘子要冰,或许不只是为着去暑气?,而是要那寒气?从足底入体呢?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洛阳府邸中,杨娘子屋里的罗汉床下会置着木盆了。

她竟能为了避子狠心做到如此。

刘媪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住了,质问练儿道:“说,杨娘子将汤药倒进?花盆里,已有多久?!”

练儿吓得?浑身直哆嗦,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念着施晏微素日里待她的好?,只咬紧牙关半个字也不肯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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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媪斜眼瞥了练儿一眼,心下已经有了答案:去岁在?蘅山别院时,每日伺候杨娘子服药的便?是她,想来就是从那时起的。

果真如此,娘子倒是不大可能受孕,而是宫里受了寒气?导致的月信紊乱。

次年,孟夏四月。

宋珩接连攻破山南西道和东、西两川,废节度使,此三镇皆交由心腹任守将。

消息传至陇州时,施晏微迫不及待地在?过所上填下“锦官城”三个大字,只等宋珩下达蜀地与北地可自?由互通往来的命令,她便?即刻动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十日后,凤翔节度使裴光仁亲自?在?府上设宴款待宋珩。

此一役打了足足七月有余,凤翔军元气?大伤,河东军亦折了不少人马,但好?在?到底攻下了巴蜀这块宝地,前线的将士有了稳定的供给,何?愁将来不能一统天下。

裴光仁越发笃定自?己压对了宝,宴席的排场摆得?颇大,前往城外亲迎宋珩,并当着众将士的面?替他牵马。

城中百姓夹道相迎,只为一睹宋珩的真容;耳畔百姓的欢呼雀跃声盖过哒哒的马蹄声,皆是夸赞宋珩和河东军之言。

宋珩离镫下马,随裴光仁入席。

席上请来的皆是裴茂谦照着宋珩的“喜好?”教坊中姿容脱俗的清客,且各个精通音律,着了素净衣裳入场奏乐。

宋珩一言不发地默默饮酒,甚至未曾抬眼去看那些清客一眼。

记不清梦到过她多少回,更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是抚着她的诃子入睡的;攻下绵州的那日,宋珩归心似箭,这是他从前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即便?是他阿娘在?世时,亦未曾有过这样?强烈的分享欲,头一回,他有了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的人,想要亲口告诉她:他胜了,从此乾坤在?握,天下可图。

裴光仁执起酒碗朝着宋珩敬酒,询问他欲要在?凤翔休整多少时日,宋珩稍稍侧头,看向裴光仁,道是明日卯正便?要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