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后,纷纷点头以示赞同。
程琰沉吟片刻,复又启唇道:“如此说来,倘或让湖南节度使如愿以偿,将南魏之地尽数收入囊中,于北地而言,将会是百害而无一利。”
宋珩搁下手中茶碗,面色从容地道:“江晁那老匹夫虽然年老,但胜在身?边谋臣良将颇多,自然也能想到这一层;一旦情势危急,为着以最小的代价破解此局,必定对定陶王下手。如今,只差咱们再去添上这最后一把?火,才能令他即便背负千古骂名,也要痛下决断。”
程琰敛目看向宋珩,张唇试探道:“依节帅之意,假意顺应京中宗室和士族的愿景,出兵讨伐南魏迎回定陶王?”
此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有士气高涨赞成此计的武将,亦有持反对意见的保守派文臣,一时争论不休,各抒己见。
正?僵持间,宋珩扬起声调清了清嗓子,“程司马以为如何?”
程琰立起身?来,朝着宋珩拱手行军礼,目光坚定道:“卑下认为,利大于弊,不妨一试。此招虽险,一旦失败将开罪于宗室和士族,倘或成功,定陶王亡故,前朝再无可复位的皇族,节帅自立便是名正?言顺之事;再者,湖南节度使所?图无非也是黄袍加身?,前朝彻底覆灭,他亦可自立,届时有他在岭南制衡南魏,便可为节帅一统北地和攻破蜀地争取时日。”
宋珩的食指轻轻扣在鸡翅木条案上,几乎是顷刻间有了决断,淡淡扫视在场的众人一圈,旋即朗声道:“明日辰时,领两万洛阳兵和一万河东军前往长安,卫洵领五万兵驻守洛阳。”
卫洵闻言,连忙从圈椅上站起身?,“卑下领命,定不辱使命,与洛阳城同在。”
宋珩轻轻朝人嗯了一声,令众人无事便可退下,独留下程琰和卫洵二人在厅中说了会儿话。
至掌灯时分,宋珩方?归,径直来到施晏微的院子里。
入眼?的女郎身?穿一袭素色的襦裙,墨发绾成螺髻,正?歪在罗汉床上置着的引枕头前,捧着一本厚度适中的书籍认真读着。
宋珩一见到她?,脑海中的那些烦心事便通通抛至脑后,只觉神清气爽,二话不说走上前去,伸手拿开她?手里的书本,嘴里振振有词地提点道:“夜里看书伤眼?。”
施晏微嫌他管得多,心里有些不大舒坦,越性反问他一句:“晋王夜里不也经常在书房里处理?事务吗?”
宋珩听了,很是耐心地回答道:“我手中握着权柄,需要我去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夜里秉烛处理?公?务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施晏微还要张口?再说些什么,宋珩瞧出她?似是不甚满意他的答案,忙将她?横抱在怀里,垂眸与她?对视,却是先?她?一步开了口?。
“好娘子,明日一早我便要启程前往长安处理?政务,快则半月,慢则一月方?能回来;这段时日由卫将军留守洛阳,冯贵亦会在府中理?事,我留给?你的侍卫皆是精锐,定会保护好娘子,不会让贼人伤着娘子一根头发,娘子莫要害怕,只管静心在城中住着就是。”
宋珩说了这一大段话,施晏微却只将那句“快则半月,慢则一月”听了进去。
夔牛奴
他近来几乎是?日日都要与她共寝, 施晏微本来还担心这月的月事腹痛该如何瞒过他去,偏巧他自个?儿就?要离开洛阳往长安去上半月,可不是?上?天也在助着她么。
施晏微能屈能伸, 心中窃喜, 立时忘掉方才的不愉快,重重点了点头?, 惜字如金地道一个字来:“好。”
宋珩抱着她往里间走,深邃的黑眸中颇有几分不舍,语调轻慢地道:“若非娘子身子骨弱,受不住连日奔波,我还真舍不得留下娘子一个?人去。”
施晏微巴不得?他立时就?走了才好?, 少不得?装模作样地宽慰他道:“家国大事为重, 此间有刘媪等?人照料着,晋王着实无需为我忧心。”
宋珩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床上?, 轻轻捏了一把她的脸颊,“你倒是?识大体,可我却偏偏想?听你说舍不得?我, 想?要与我同?去。”
“疼。”施晏微低低嘶了一声, 唬得?宋珩连忙撒手,仔细查看被?他捏过的地方。
他手上?明明没有用力, 那处却还是?被?他捏得?微微泛起了红痕。
“我不是?有意要伤着娘子的。”宋珩俯身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眼神里写?满了歉意。
这人是?夔牛托生的吗?力气大成?这样。施晏微仿佛忘了身上?的酸乏, 几乎是?跳起来捶打他的胸口,嘴里斥道:“宋珩, 你欺人太?甚!”
宋珩观她这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被?她打了十数下,非但不觉得?有什么可生气的, 反而喜欢极了,开心得?跟什么似的。
“娘子若是?觉得?用手打着疼,我去拿书来给娘子使可好??”宋珩捉住她的手迫使她停下动作,将她的手放在掌心摩挲,一脸享受地说道。
如此疯魔的话一出,施晏微立时怔在原地,看他的眼神跟看神经病一样,心说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让她用书打他?下回是?不是?还要拿藤条来?
施晏微自认为没有这样的癖好?,当即嫌恶地抽回手,背对他扎进?被?窝里,懒洋洋地道:“我累了,想?睡觉,晋王自便。”
宋珩不依不饶地贴上?来,将她的脸掰过来仔细打量,只?见那一块又?红了一些,t?似乎还稍稍肿了起来。
“才刚过了一更,娘子睡这样早,睡得?太?久了明日要头?疼的。”宋珩一面说,一面将人从床上?捞起来,颇有几分神神秘秘地询问她道:“娘子可知我的小名唤做什么?”
施晏微抬着眼皮敷衍道:“不知。”
宋珩默了默,好?半晌才低低道出三个?字来:“夔牛奴。”
这个?小名取得?倒是?贴切,想?来也是?因为他自小便力大如牛,单叫牛奴难听了些,这才加个?字变成?《山海经》中记载过的神兽,既好?听些,寓意也更好?些。
正思忖间,忽听宋珩继续往下说:“细想?起来,自我耶娘离世后,竟是?再也无?人唤我这个?小名;娘子唤我一声夔牛奴可好??”
施晏微回忆自己叫过他什么:家主、宋节使、宋珩、晋王……这会子若再添个?夔牛奴,竟是?有五个?称呼了。
见她神游天外,迟迟不肯做声,宋珩收着力道照她臀上?轻飘飘地拍了一下,凝眸注视着她,颇有几分急切地催促她道:“杨楚音,快些叫我。”
施晏微被?他那鹰视猎物般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懒得?与他纠缠,两片唇瓣一张一合,语气平平地唤他:“夔牛奴。”
叫完后有些不习惯,亦觉有些好?笑,竟是?不经意间低垂了头?,莞尔一笑。
宋珩被?她的这一抹笑勾得?神魂驰荡,握住她的手腕要她再叫一遍。
施晏微强忍着面上?的笑意,又?唤了他一声:“夔牛奴。”
宋珩的精神仿佛得?了到极大的满足,搂住她的腰将她圈在怀里,连声叫了她好?几回“音娘”。
施晏微起初没反应过来,直到宋珩固执地叫了一遍又?一遍,她方堪堪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轻轻应了一声,省得?他跟只?苍蝇似的叫个?不停。
入夜后,宋珩洗去一身的汗,换上?干净的寝衣,这才敢摸上?施晏微的床。
宋珩不由苦恼起来,他不仅年岁大她许多,而她又?是?那样小,实?在难以契合。
施晏微攥着他肩上?的衣料,将其揉成?一团皱皱的布料。
吹灭最后一盏烛火后,宋珩强势地拥着施晏微睡,施晏微被?他的体温烫得?不行,待他的呼吸逐渐平稳后,坐起身来欲要跨过他的身子去取团扇来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