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嘴上说着要轻放她,然而举止上却不是?这样的。
偏这时,院子?里陡然吹起一阵急风来,翠绿的树叶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纱窗上映着花叶的影子?。
施晏微低低的声音夹杂在?那?些萧萧的风声之中?,晨间微凉,加之外头还在?吹风,宋珩怕她受凉生病,紧紧地t??抱住她,扯了一条薄被过来盖在?身上。
待云歇雨收后,宋珩犹不舍得放开她分毫,下巴抵在?她墨色的发顶上,自顾自地?低声呢喃道:“杨楚音,往后这样的日子?只会多不会少,我们很?快就会有一个血脉连接的孩子?,届时,你便只能安心留在?我和孩子?身边。”
施晏微闻言,不由呼吸一滞,一股凉意传遍四肢百骸,抬起头来,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惊惧。
罢了,横竖他也听不懂人话,自己又何必浪费口?舌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只默默按上关元穴,祈求上天千万莫要让她怀上眼?前这个衣冠禽.兽的孽.种?。
宋珩见?她吓得似乎都快说不出话来了,自当她是?胆小?,害怕生孩子?,抬手?捏了捏她沁出汗水的脸颊,轻描淡写地?道:“娘子?且安心,洛阳城中?有的是?妇科圣手?和经验丰富的产婆,我阿娘十六的年?纪诞下我阿兄,你如今已有十九了,应当不会有事。”
说完,兀自披了外衣起身下床,扬声唤人送水进来,赤条条地?下床擦拭一番穿了中?衣,又掀开床帐来替她清理腿上的秽物。
宋珩取来干净的里衣欲要替她穿上,未料施晏微却突然冲他发怒,张开丹唇重重咬在?她的手?背上,恨到连长?睫都在?微微颤动。
“方才那?大半个时辰还没咬够?”宋珩微微沉了眸子?看向?她,得意洋洋地?抖了抖叫她咬出不知多少牙印的宽厚肩膀。
施晏微咬到他的手?背几乎都要透出血痕来,这才觉得解气了一些,松开牙关,抬眸愤愤地?瞪着他,咬着牙不发一言。
宋珩并未因为她的冒犯动怒,反而因她肯在?自己面?前展现真性情感到高兴,伸出去就要去抚她那?鲜红欲滴的小?耳垂,却被施晏微抬手?重重打下。
“走开,不要你碰我。”施晏微蹙着着一双黛眉,毫不留情地?拒绝他的触碰,拖着疲累的身躯自个儿穿了衣,下床时扶着床柱缓了好一阵子?,这才慢吞吞地?立起身来,两腿软好似那?滚水中?煮透的面?条,不得不唤门外侍立的婢女来助她穿好衣服。
宋珩高兴不过数息,很?快又因她的冷淡态度心情低落,只呆呆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穿衣洗漱。
哪怕她心里不愿意同他共处一室,现下也只能被他攥在?手?心里。宋珩如是?想着,方觉宽心一些。
约莫一刻钟后,婢女提着食盒进来,往小?几上布了菜,二?人彼此沉默着用过早膳后,因都是?从前未曾伺候过施晏微的,宋珩不放心,仔细交代底下的人好生看顾她,这才往书房去了。
是?夜,宋珩仍是?与施晏微宿在?一处,替她擦过药后,便没羞没臊地?将人抱在?怀里亲香埋头,自不必赘述。
次日一早,施晏微被他怀里的温度热醒,宋珩被她的动作吵醒,睁开了睡眼?,长?长?的睫毛细密弯曲。
“我来伺候娘子?穿衣可好?”宋珩的凤目里映着施晏微的身形,什么都看不清,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她。
施晏微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心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竟是?懒怠去回答他的问题,兀自掀开了被子?欲要下床去。
宋珩将她的举动理解为默认,忙不迭抱住她下了床,单只手?托住她,让她坐在?他的臂弯里,另只手?打开螺钿衣柜,询问她今日要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施晏微没有特别的偏好,只要合眼?,什么颜色都使得,随手?指了一件桂子?绿的,宋珩见?了,听话地?取出那?套衣裙,这才看清楚下面?乃是?一条刺金线的红菱石榴裙。
不由想起那?句诗来:石榴裙下无君子?。
他在?她面?前,的确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说是?以权压人亦不为过。可偏偏上天叫他遇见?了她,又是?在?北地?无人可压制他时,她逃不出他的掌心,合该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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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珩想了片刻,替她穿起衣衫来,里衣里裤他穿得还算轻车熟路,可她身上的衣裙,他素来只会解不会穿,故而耗费的时间不免多了一些,还穿得歪七扭八的,只得求助于旁人,唤婢女进来补救一番。
施晏微心内鄙夷他一番,自去净面?。
一时用过晚膳,打横抱起她大步流星地?行至府门外,踩着脚踏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启程。
施晏微不甚在?意他要带自己去何处,其实只要不在?他身边,哪怕让她去陇上种?地?放牛,亦或是?去城郊的道观清修都无妨,总好过当一个毫无自由和人格尊严可言的禁.脔。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座小?宅子?前停下。
宋珩用膳前便已派了人快马来此处打点关系,是?以这会子?早有人立在?角门处静候他的到来。
施晏微仔细观察那?中?年?妇人的举止神态一番,心中?大概猜出了宋珩请她过来是?为了做个,当下只微微抬首去看宋珩挺拔如松的脊背,唇畔勾出一抹冷笑,心内暗道他的手?段着实不甚高明,挑来拣去也不过是?些洗脑和调.教人的下三滥路数罢了。
别院不在?热闹的坊市间,加之天色尚早,巷中?不见?半道人影,寂静无声。
“妾身见?过晋王。”周二?娘朝着宋珩叉手?屈膝,毕恭毕敬地?道。
宋珩心中?烦闷,也懒怠拿正眼?去瞧周二?娘,由她立在?檐下欠着身,稍稍敛了敛目,开门见?山地?道:“某这妾室是?个要强性.烈的,只肯用她自己赚来的银钱,往后她的吃穿用度,皆由她来出银钱,你们只需将人照看好了。”
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晋王这番话,便是?要她自己想法子?挣钱,体悟一番普通人的不易,继而主动投入他的怀中?了。
周二?娘想明白这一点,未得他授意,并不敢擅作主张直起腰来,只满脸堆着笑,朝着宋珩毕恭毕敬地?道:“晋王”
宋珩冷冷嗯了一声,沉声让人在?前头引路。
这座宅子?虽也是?他的地?产,却从没来过,自然识不得路。
周二?娘等人这才敢起身,与一个媪妇并两个相貌平平的婢女将人往府里请。
宋珩抬腿跨进门去,胸中?那?股烦闷之意无处可消,心内斗争一番,只垂首凝眸去看怀中?的施晏微,观她一副淡然从容的模样,倒像是?毫不在?意将要去的地?方是?何处。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宋珩鬼使神差地?问出这句话,似是?在?隐隐地?期待着施晏微能顺着台阶而下,与他服个软。
话一出口?,宋珩立时觉出不妥之处,正要改口?,就见?施晏微竟扬起下巴与他对视,那?眼?神里非但没有半分示弱,反而是?带着三分挑衅的意味,像是?在?讽刺他:你可是?离不开我,心里有些后悔了?
宋珩平白给自己挖了个坑,叫她摆了一道看他的笑话,还不待他为此恼恨,又听施晏微朗声道:“并无什么要说的,晋王努力加餐饭就是?。”
仔细想想,此番可以一个月不用与他朝夕相对,倒是?乐得自在?,哪怕是?出去织布浣衣、抄书摆摊,难道还会比在?被他强迫、怀上他的孽种?更为可怖吗?
施晏微思及此,收回目光平视前方,复又恢复到先前那?般无悲无喜的状态。
当真是?块有脾性的硬骨头,到了此刻也不肯在?他面?前服软、露怯半分。宋珩只觉得这样的她摄人心魄极了,令他无端想起苍穹中?翱翔的海东青,草原上驰骋的狮子?骢,虽极难驯服,却都是?惹人注目的。
驯化这样性烈的鹰和马,自是?比驯养普通的鸟兽要有意思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