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想清楚可以怎么“狡辩”,司琴就端着托盘,从偏间走了出来。
崔梦云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对司琴满意过,她快步上前,端过温热的碗,亲自放到了纪衡面前,带着点讨好意味地笑着:“夫君,先喝汤暖胃,你的身子重要。”
纪衡轻睨她片刻,沉默着接过汤匙,开始喝汤。
崔梦云“得救”般松了口气,习惯性地想找流月,却发现流月也早已退回偏间
纪衡不喜欢有旁人在自己的卧房里。
先前等纪衡回家的时候,时间似乎被拉得无限漫长,现在纪衡就在她眼前了,可她竟然也觉得好难熬。
因为她还是没有想明白要怎么把那副绣品给糊弄过去。
可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再被纪衡扔东西了。有些在他眼里无足轻重的小事,却要耗费她很多心力,就像扔东西这件事对她的主母威严造成的负面影响。
但用这事和纪衡争论也没有任何意义,她知道的,纪衡一定会微微扬眉,用一种惊讶的语气反问她:“这种事情竟然还会让你烦恼?”
不过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崔梦云低下了头,被自己的幻想弄得有些发笑,苦瓜味的笑:或许真的是她太没用了,不配当这个丞相夫人吧。
逃避的时间又变得很快,没两下,纪衡就把羊肉汤喝完了,他放下碗筷的声音惊得崔梦云抖了一下。
她垂着脑袋没看到,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极其轻微的笑意,清浅到可能他本人都没注意到。
纪衡也不说话,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那颗乌龟脑袋。
崔梦云用她那颗从来都不算很聪明的脑袋思考了许久,久到碗里剩下的那一层汤底都凝出了油花,才视死如归般抬头,用破罐破摔的语气承认:“是的,我还是一直想着能有一个我们的孩子。”
纪衡扯起一道笑,又很快敛回平时的冷脸,快到崔梦云怀疑自己眼花了。
她眨眨眼,看到的还是纪衡不苟言笑的脸,却无比确定刚才亲眼捕捉到了纪衡稀缺的笑容。
崔梦云一下就忘了自己的恐惧,跟着傻笑起来,两颊的肉随着笑容丰盈起来,看起来特别好捏。
纪衡摆在桌上的手指微微抽动,似乎想抬起来做点什么,最终又和那个“昙花一现”的笑一般,归于平静。
他问崔梦云:“每日的药都有喝着吗?”
崔梦云脸上的傻笑一顿,快速变成了苦笑,她每次表情转化之快,让纪衡百看不厌,十分惊叹。
“有喝着。”她苦哈哈地回答,总感觉自己的嘴巴都变苦了。
纪衡点点头,没再多过问。
他不说话,这一场开始和结束都挺莫名其妙的对话就又停止了。
崔梦云本该问问那药是什么的,但多年的相处,让她养成了少问纪衡问题的习惯,反正他不想回答的话,任凭她在一旁如何闹,都不会理会。
崔梦云以为今晚就这样了,却没想到纪衡起身离桌后,背对着她,又添了一句:“那药对你身子有益,待你身子调养好了,可以开始考虑孩子的事情了。”
说完,大步迈向了床榻,也不管崔梦云有没有跟上。
崔梦云自然是被这话给定在了原地,她花了好一阵时间消化掉纪衡话里的意思,毫无预兆地,泪水夺眶而出。
她以为……她还以为……
她还以为纪衡是不愿和她有孩子的。
她当然和为数不多交好的夫人有偷偷请教过,但在尝试了许多方子都无效后,吏部侍郎夫人极小声地告诉她,男人的那玩意儿质量才是女人能不能怀孩子的关键。
崔梦云当下是闹了个大红脸的,可人潮散去,唯有她一人独处的时候,才有勇气任由泪水淌满面庞,那是连流月都不曾知晓的秘密
纪衡,从来都是“弄”在外面的。
替嫁
纪衡那方面的需求很大,从成婚起,每三日总是要尽兴一日的。
但自从崔梦云求子心切的事被他发现后,纪衡好像一下就对这事淡了下来。府里也没有旁的姬妾,崔梦云不免多想,可她又不敢问。
几年前她被外面的夫人们撺掇了,回家小心翼翼地和纪衡提纳妾的事情,纪衡白日里什么都没说,到了晚间却翻来覆去地折磨她,把她弄得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才低喘着气,冷嘲一声:“你以为我纪衡,什么女人都下得去手?”
这话一直被崔梦云记在心里,时不时就拿出来细细琢磨一番。
她才不会以为这是纪衡说与她的情话,她是如何嫁给纪衡的,崔梦云从没有忘记过。
这是她窃来的姻缘,虽然不是她主动的,但纪衡显然不在乎个中缘由,他是一个只看结果的人。
当年定国公战死沙场,十万大军也跟着埋尸沙场,仅有三皇子一支小队仓皇回朝,向圣上禀报定国公通敌卖国,致使战局完全颠倒,圣上大怒,定国公府满门获罪。
但又念在国公府是从开国皇帝起就跟着征战沙场的忠诚之将,在此之前代代忠烈,甚至纪衡的三个兄长也都前后战死沙场,圣上感念定国公一脉的苦劳,最终只是把定国公夫人和世子一撸到底,贬为庶人,家产充公,且放他们一条生路。
定国公府遭此大难,最慌的是他正在议婚的儿女亲家,崔家。
崔梦云的嫡姐崔梦缘自幼便和国公府世子爷定下了亲事,及笄礼刚过,议亲流程刚走了一半,亲家遇到这样的事,就算当场悔婚都不会被旁人指摘。
崔梦云的嫡母和父亲本来是打算悔婚的,结果家里真正的当家,崔梦云的爷爷,当朝礼部尚书大人,竟然拍板决定
结!
这下真是把崔梦云父亲这一支给拍傻了。
她父亲是尚书大人唯一的嫡子,却没开什么灵窍,于仕途上庸庸碌碌,即便是在父亲的庇佑下,也将将混了个从七品芝麻官,反倒是他的庶出弟弟们,各有成就。
崔父自己不行,就把脑筋动在了儿女身上,儿子还小,看不出读书的天赋没关系,但是女儿大了,要好好利用起来。
先前自己的嫡女能和定国公府世子定下婚事,向来都是崔父心中的一大骄傲,结果这会儿变成了个戴罪庶人,还要把他宝贝的嫡女嫁过去?不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