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玥又惊又怒,“你们是谁?哪来的?”

没人回应他的话,为首的一人转身对容钰单膝跪下,抱拳行礼,“公子,您没受伤吧?”

容钰淡淡摇头。

那人便一挥手,让人将受伤的卫五抬了下去,然后剩下的人分开站在容钰两侧,清理出一片干净的道路。

容玥恍然道:“我知道了,你们是卫京檀的人。”

容钰不置可否。他早知道卫京檀在他身边安插了许多眼线,负责监视的,负责通风报信的,负责保护的,甚至还有负责记录他一言一行的,他几乎毫无隐私可言。

但容钰一直放任卫京檀这种近乎变态的控制欲,不是因为他喜欢被人监视,而是他享受这种占有卫京檀全部心神的感觉。

这让他有安全感。

容玥惨笑一声,“他真是护着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容玥看着容钰,恨恨道,“树大招风,没听过吗,我看你们还能猖狂到几时。”

容钰冷冷地扯了扯唇,“我不知我能猖狂到几时,但你母亲怕是日后猖狂不了。”

容玥面色铁青,“如果你想对我母亲做什么,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在威胁我吗?”容钰看着他,嗓音低而柔,宛如淙淙清泉,却透着蚀骨的恶意,“死是最容易的事,我不让你死,我要让你好好尝一尝我当初经历的痛苦。”

他命人捆住容玥,一行人往祠堂走去。

不过刚到祠堂门口,便听见一声厉喝,“容钰,你这个不孝子!你在干什么!”

容钰已经到了台阶上,他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容修永,“父亲回来得真快。”

白氏看见容修永,如同看见了救命的浮木,拼命哭喊,“老爷,老爷,你可回来了!快救救妾身!”

容修永怒气冲冲的,看见狼狈不堪的白氏和被捆成猪狗一般的容玥,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还不快放开你母亲!”

“我母亲?”容钰笑了,“我母亲在祠堂里呢,父亲要进去看看吗?”

容修永喉头一哽,气得跺脚,“混账,混账!这是容家宗祠,岂容你在这里放肆?!还不快快把她放了,给我滚下来!”

容钰不为所动,“父亲回来得正好,正巧有些事情要问一问父亲。四年前,白氏和他兄长白立山密谋,花钱雇凶,埋伏在我和母亲去扬州的路上,将我母亲残忍杀害,并且废了我一双腿。我想问问父亲,此事您可知情?”

闻言,容修永愣在原地,这才明白容钰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所为何事。他心里涌起一阵不安,随即咽了咽口水,轻咳一声,“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他转而怒视白氏,“你这个心思歹毒的贱人,竟然背着我做出这等恶事!”

“哦,原来父亲不知道。”容钰低头,微笑问道,“白夫人,你说,当初那件事,父亲知道吗?”

白氏一看到容钰的笑容就不寒而栗,全身汗毛倒竖,宛如被可怕的恶魔盯上。她瑟缩着身体,眼睛瞟向容修永,容修永眉目微沉,眼神暗藏警告。

白氏便满脸灰败地垂下眼睛,她今日难逃一死,至少她还有儿子、女儿,他们还要依仗着容修永这个父亲活着。若她把容修永牵扯进来,那她的孩子怎么办?

白氏这样想着,刚准备开口否认,又听见容钰道:“既然父亲不同意我处置白氏,那不如报官吧,也好让官府好好审一审,看看有没有什么漏网之鱼。仔细想来,当年那场祸事确实有许多稀里糊涂的地方,也该让真相水落石出,以告慰母亲在天之灵。”

“不可!”容修永急急打断,意识到自己过于紧张,又故作镇定地解释道,“事情已经过去四年了,肯定也查不出什么了。何况家丑不可外扬,难道你要闹得满城风雨,把我们容家的脸都丢尽吗?”

容钰两手交叉,撑在下巴上,漫不经心道:“那依父亲所见,该怎么处置白氏呢?”

少年笑吟吟地看着他的父亲,眼中讽刺的意味几乎不加掩饰。

容修永感到难堪,却不得不撑着面子,他将怒气发泄到白氏身上,“你这个毒妇!你谋害主母,按律当凌迟处死。我念在你服侍多年的份上,姑且不送你去官府,便交由容钰处置罢!”

白氏难以置信地看着容修永,“老爷,你的儿子你清楚,难道你认为我落在他手里,会比凌迟好受吗?”

“你还要怎么样?”容修永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吼,“你、你做出那等恶毒之事,你杀我妻子,害我儿子变成残废,我不亲手打死你都算宽宥了你!你还想得寸进尺吗!!”

“你的妻子?”白氏惨淡一笑,两手伏在地上,一边流泪一边质问,“她是你的妻子,那我是什么?”

年少相爱,中年相伴,二十年的厮守却换来如此结局。她服侍了半辈子的夫君竟然为了洗清自己而狠心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一瞬间,恨意涌上心头,白氏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拉着这匹披着人皮的狼一起下地狱!

“我十五岁遇见你,你说会娶我,结果到头来为了钱娶了杨氏那个商户之女。你跟我说,只是因为杨家的钱财能在仕途上给你提供助力,所以你才逼不得已娶了杨氏。你口口声声说最爱我,说只有我是你心中妻子,我才甘愿为妾,伺候了你二十年。可本就是我先遇见你,凭什么我要为奴为妾!”

“是你食言!是你毁约在先!所以我只能靠自己,我不照样当上这容府的主母了吗?!”白氏又大笑起来,“你又有什么脸面来审判我?你自己又干净到哪里去?这些年刘二脸勒索过我十三次,我自己的私房钱耗尽了,我就用公中的银子,你是真不知道吗?!

“那年春天刘二脸从我院子里出去,丫鬟告诉我,刘二脸差点和你撞上。我旁敲侧击问你,你却说没碰见什么人,其实你是装的吧,你明明就知道,你早就知道却无动于衷!因为你也想让杨氏死!因为你每每看见她,就会想到你当初微末时,用亲事换取杨家的财势支持,你将这视为屈辱,你比我还要憎恨杨氏!”

“你胡说八道!”容修永面色无比难看,嘴唇颤抖着,眼中迸发出杀意,“来人,快堵住她的嘴!”

“你敢拍着良心指天发誓,你对杨氏的死毫不知情吗?!”白氏声嘶力竭地高喊,眼睛爬上猩红的恨意,“容修永,你才是这府里最自私狠毒的人,你谁都不爱,只爱你自己,我只恨我意识到时已经太晚!”

“我看你真是疯了,快来人,把她的嘴堵上,扔出去乱棍打死!”

容玥和容清雪齐齐高喊,“父亲,不要!”

“慢着。”看了半天狗咬狗戏码的容钰慢悠悠开口,“父亲,白氏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容修永铁青着脸,阴沉道,“你没看见她已经失心疯了吗?她在胡言乱语!”

容钰细长的指尖摩挲着下巴,“可我倒是觉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呢。”

“我看你也是疯了!”容修永甩袖欲走,却被容钰叫住,“父亲若是就这么离开,我今日便是真要火烧祠堂了。”

容修永瞪大眼睛回头看他,“你这个孽障!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是供奉容家列祖列宗的地方!你敢烧了这里,是连祖宗也不认了吗?!”

“呵,祖宗?”容钰冷笑一声,他看了看身后的祠堂,那张幽暗的门如同一张血盆大口,等着将人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