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钰嗤笑一声,中二病。

回到王府,卫京檀阔步迎上来,摸了摸容钰的头发,“有没有淋湿?”

“有一点。”容钰见卫京檀面色冷凝,“怎么了?”

不会又发疯吧,早上出去的时候明明同意了,为此他甚至答应了接下来半个月每日早晨给卫京檀提供叫醒服务的屈辱条约。

卫京檀道:“先换身干爽的衣服。”

容钰蹙了蹙眉心,换好衣服以后,卫京檀对他说:“四年前伤害你的那个山匪抓到了。”

容钰呼吸一窒,置于膝上的手掌猝然攥紧。

“要见一见吗?”卫京檀握住容钰的拳头,有点担心会刺激到容钰。

“见。”容钰从牙缝里挤出森冷的字节。

卫京檀推着容钰,穿过弯曲的回廊,拐进一个不起眼的房间。房间墙上挂有字画,卫京檀在字画后面某个位置轻轻一按,墙面便自动打开一扇门。

幽黑的洞口像深不见底的兽嘴,从里面传出阵阵噬人的惨叫。

卫京檀一手抱起容钰,一手拎着轮椅走下台阶。到了平地再把他放下来,容钰始终木木的,没什么表情。

地牢里关着很多人,走道两侧有燃着火焰的柱子照明,火光幽冷,像狰狞的眼睛。

每个牢房门口都有一个守卫,岿然不动地站着,一身黑衣在昏暗的光线里几乎隐形,唯有腰间长剑反射着刺眼的寒光。

见到卫京檀,这些人纷纷低下头,等卫京檀走过,又如同石像一般冷漠。

姜齐听见轮椅的声音从最里侧的牢房里走出来,“世子,世子妃。这人嘴挺硬,不过现在都招了。”

他脸颊和手上都沾着血,一边掏出帕子擦拭手指,一边笑,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完全看不出刚刚给人用了酷刑。

牢房里,那人穿着一身红衣,两只胳膊被铁链高高吊起,身体如烂泥般往下坠,浑身上下皮开肉绽,没有一处好地方。

等容钰靠近了再看,那哪里是红衣,分明是血衣!

姜齐走过去,一脚踹在那不成人样的死狗身上,笑嘻嘻道:“刘二脸,你有福啦,抬头看看谁来了。”

那人似乎恐惧极了姜齐,一听见姜齐的笑声就发抖,颤巍巍抬起头,蓬乱的头发里露出一张布满血污的脸,但依然能看见一条狰狞的疤痕从额头延伸至下巴,就像用刀把一张脸生生劈开两半。

这张脸容钰梦见过许多次,每一次看见必定伴随着砍刀落下,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

他的呼吸登时急促起来,体内的血液一瞬间都冻住了,下巴绷得紧紧的,双腿颤抖,像是在抑制难以忍受的痛苦。

一双有力的手握住容钰双肩,坚定温暖的热度透过布料传到容钰体内,让他冰凉的血液重新流动。

容钰抬头看了卫京檀一眼,卫京檀狭长的双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蕴含着令他安定的力量。

容钰喘了口气,重新看向刘二脸,涩声道:“还记得我吗?”

刘二脸本来叫刘二连,后来让人砍了一刀,大难不死,脸上却留下可怕的伤疤,一张脸像两张脸,就被起了诨名,叫刘二脸。

刘二脸被打得疼痛万分,但不知道姜齐给他喂了什么东西,意识倒是尤为清醒和亢奋,连痛感都加深数倍。

他眯眼看着面前的贵气逼人的少年,目光从他过于姝丽的面容上掠过,最后落在他残废的双腿上。

紧接着浑身一震,难以置信道:“你是当初容家的那个孩子!”

容钰没有说话。

刘二脸哭喊道:“容少爷,容少爷,您饶了我吧,都是别人指使我干的!”

“谁指使你的。”容钰冷声问。

“是白立山!住柳叶巷子的白立山!”这些事情已经在姜齐的酷刑下招过一次,因此再说一遍十分顺畅,怕容钰找不到白立山,刘二脸甚至补充了一点别的,“就是你们容家的那个扶正的小妾,白夫人的兄长!”

容钰微微眯起眼睛,“你认识白夫人。”

“认识认识!”刘二脸忙不迭点头,牵动着胳膊上缠绕的铁链,哗哗作响。

“那、那件事之后,官府的人查案,我才知道我杀的是容侍郎的夫人,很多人抓我,连扬州那边也有人查我,我到处东躲西藏,后来知道容家多了个白夫人,就知道他们是一伙儿的,我用此事威胁白夫人,让她给了我不少钱。”

白氏果然有所参与,若不是知道兄长的所作所为,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掏钱掩盖,生怕东窗事发。

既然白氏知道,那容修永会不会也知道……

就算白氏再聪明,心机再深,但只能活动于后宅,容修永才是统管全府的一家之主,白氏搞的小动作,真能瞒住他吗?

容钰攥紧的双拳绷起青筋,垂下的额发遮挡住愈加苍白的脸。

这时姜齐插嘴道:“白立山就在那边关着呢,世子妃要去看看吗?”

容钰闭了闭眼,嘴唇轻启,“去。”

“好嘞。”姜齐听起来有点兴奋,“那这人呢,您想怎么处置?”

一瞬间,容钰脑海里闪过无数种阴谋,比如让刘二脸去找白氏要钱,等到白氏掏空了府里的库房,势必会和容修永闹起来狗咬狗。

再或者让刘二脸直接去找容修永要钱,看看这位道貌岸然的容侍郎会作何反应。

……

许多假设一一浮现,又都被容钰否决。他身心俱疲,却不得不撑起一身疴骨,他已经不想再拐弯抹角地去斗,就想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报仇。

容钰抬起猩红的眼睛,看向卫京檀,轻声说:“杀了他。”

卫京檀对姜齐示意,姜齐点点头,转身走向刘二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