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1)

但俞婉既然这样说,肯定是有,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态,“不值当什么,之前也有拿去卖,自已穿都用结实的料子,加上纳一双底子得要一天功夫,那些铺子只肯给五个钱,不如留着自已用。”

这一家子五个孩子,最大的是个女孩名叫寇言。穷人家的孩子当家早,小小年纪早知家里不易,时常惦记着银钱。依偎在俞婉身边听她说话,不免向往。

回去的路上,寇冲也跟她商量十三叔家里的事情,与其时常贴补,不如帮忙找份事情做,才是长久之计。俞婉早已经想好了,寇言看着还算机灵聪慧,不如将她安排进作坊帮工,给一份工钱,或者去铺子打杂,不管她做事好不好,好歹解决一个人的口粮。

寇言还有一个小两岁的弟弟名叫寇智,入伍年纪太小,找地方当学徒又有契约管着,不好安排。正好家里守门的只萱草爹一个,叫他带着寇智,见见人来人往,学些人情世故,吃住就在家里。

还有十三婶,针线活是真漂亮,做鞋子费功夫费眼睛,不如做些香囊香袋,放在聚宝阁,中间的利钱她就不抽了,总能赚点单薄的家用。俞婉一样一样数着,将十三叔家里能用得上的劳力安排地妥妥当当,又实惠又好应付,也算用心。

寇冲坐在她身边,看她红嘟嘟的嘴巴噼里啪啦说着,爱得不行,将人圈在怀里,心里热乎乎的。十三叔从军那些年,家里照样不好过,只靠十三婶撑着。那时候两家是邻居,十三婶对他跟妹妹都不错,过年了还给他跟妹妹扯衣裳,娘不在家的时候,哪怕煮一锅稀饭,也记得喊他们兄妹去吃,寇冲一直记得。

俞婉却不晓得这些事,她惦记十三叔家里,纯粹因为他家人好。上一次帮了二两多银子,又是给她送野菜又是送鞋袜,这样的亲戚值得来往。

寇冲用力抱着俞婉,吸她发间熟悉的馨香,“你看到十三叔家隔壁的房子吗?还记不记得那里。”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今儿一看,当初到他头顶的围墙只到腰间,风雨侵蚀,黄泥墙颓败,早不是记忆中的样子,可他总还清楚记得那一天。

俞婉打个哈欠,一身又软又酸的,靠着免费的人肉垫子昏昏欲睡,“不记得。”

“那里是我十一岁之前的家,十一岁之后搬去大柴村就没回去过。”他这辈子太早尝试酸甜苦辣,入伍从军后居所不定,从未觉得什么地方值得留恋,此时一个‘家’字出口,忽觉得安定下来。

怀里这个,就是他往后的家了。

马车慢悠悠地走,俞婉昏昏欲睡,根本没仔细听他说什么,听到也不会放在心上。寇冲干脆将俞婉抱起来,横放在自已腿上,叫她睡得舒服,下巴贴住她光洁的额头,玩笑道:“我走了,家里就交给你了。娘经常参加的那些聚会,你要想去就去玩,不想去就不用理。”

俞婉是不打算参与寇家的外交,可年底寇家、周家来到化隆县安家落户。周夫人长袖善舞,若是跟胡杏娘打起擂台,俞婉作为胡杏娘天然的盟友,到时候一荣俱荣,肯定无法置身事外,心里想着躲清闲,该去的场合还是要露面的。

一想到要见前世那些人,就觉麻烦,她嘟嘟囔囔道:“你说的好听,就算你如今的身份跟县令平级,不说底下的几位千户、百户、总旗,上头还是同知、佥事、指挥使、守备,我还能不理人家吗?”既然处于这个位置,有些人情世故是免不了的。

俞婉总结,“你家真麻烦,我家就没有这么麻烦。”小门小户的日子是好过,却也经不起大风大浪,她不过发牢骚罢了。

寇冲亲吻她的耳垂,难得笑得赖皮,“婉婉这么能干,将娘家打理地井井有条,也帮帮我,勉为其难当当我的家好不好?我的私房都给你。”

他不但要一点一滴渗透她的生活,也要将俞婉潜移默化拉到自已身边,真正跟她夫妻一体,那个时候就算她不爱,也跑不了。俞婉却不曾想那么深,论心机谋略,她从来不是他的对手。

第七十六章 罗衣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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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人少了大半,俞婉像在娘家是一样,作息也回到往前早睡早起的状态,每日里不过忙忙家里的杂事,去铺子里看一回,点点运往百香阁跟宏瑞丰的货物。

作坊已经搬到了梅花里房子的隔壁,这处房子同样三进,简直就是一个极好的住院。三叔前后看过,夸这房子地段位置都好,买来当个作坊倒是亏了,还说她如今真是赚到钱了,房子一个接一个买。

这房子是寇冲买的,俞婉不好明说,但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寇冲那天一下又拿出一千两银子交给她,说是从北面带回来的。具体的来路俞婉没有细问,不过这种事在军中已经是潜规则,民不举官不纠,大家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冲在前头杀敌为了什么?不就是钱和名吗?

别人再出格一点都没关系,寇冲不行,后娘家虎视眈眈盯着他呢。上辈子就是,其实军中杀俘的将领不少,为什么就寇冲传出了暴虐的名声,要说这里面没有周家的插手,俞婉不信。

也就是明年,从沙州边防迁徙过来的一个千户举报寇冲贪赃军饷,中饱私囊,加上坑杀俘虏等恶行。周家又在后面使劲,差点闹到刺史面前,被监察御史上奏到朝廷去。

除开他自已孤傲阴郁得罪人之外,胡杏娘跟罗衣用度奢靡、太过招摇也是原因之一。都说财不露白,何况不义之财。想到这麻烦,俞婉又是一阵恼怒,他倒是给了她大笔银子,却是锦衣夜行,根本用不得,还得找个正经的名目。

俞婉不得不将隔壁的三进院子全部扩张装修成作坊,又招了几个人大量制作香脂香膏。三叔的新铺子她原本不打算入股,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占个二成股,也认真考虑起开分店的可能,将来真要查,她来钱的路子这么多,谁敢说她的钱不干净。

有钱人家家资一旦丰厚,买房子、置庄子、车马、奴仆样样往高了堆,俞婉本就不喜欢家里人多,胡杏娘走时带走了宅子里一大半人,她也没添。已经有了三处房产,暂时不打算买房子,吃穿这些再好也有限,这样看来,她的生活也算简朴。

防患于未然,将自已的尾巴扫干净,俞婉也就先不管那些了。倒是俞家近来事情不少,因着她家做生意成功,三叔跟二伯父也将生意做到了县城里,都是一家人,自然更该拧成一股绳,事事互相帮衬。

有个什么事情,总喜欢聚到一起商量。爹之前在整个大家族没有多少话语权,现在三叔跟二伯父遇事愿意跟他讨主意,看得出来他很高兴。二伯父家里一说俞罗衣嫁人的日子请爹过去帮忙招待宾客,爹便一口应承下来。???

又叫人给俞婉送信,到时候去给堂妹添妆。俞婉对于罗衣的感官很复杂,她也看出来了,俞罗衣是那种平常交往中菩萨般慈悲的人物,一遇上大事很能下死手,端看别人有没有妨碍到她或者利用价值足不足。

这样心机深重的人,敬而远之,是她最不愿意来往的人。平白无故撕破脸也不能够,倒不如维持面子情,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只自已私下防备些。

俞婉给俞罗衣准备了很丰厚的添妆,足银的一套头面、手镯、戒指,在姐妹当中很丰厚。俞罗衣果然像她们之间没有任何隔阂似的,亲亲热热拉了俞婉的手说话,聊起即将要嫁得丈夫,脸上虽没有多少欢喜,也并不怨怼,想来是想通不少。

家里姐妹不少,细数下来嫁得最好的便是俞婉,甩出她们一大截、令人望尘莫及那种。夫家高人一等便罢了,她自已又会做生意,生得又美,此刻端端正正坐在姐妹们中间,硬是将一屋子的人都变成了陪衬,独她一个仙姿玉貌,冰肌雪肤,浑身上下泛着一层柔光,仿佛朝外冒着仙气儿似的。

俞罗衣一面漫不经心摸着添妆,时而将俞婉扫一眼,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俞婉如今的一切应该是她的,而被窃取了一样。原本强自压抑着的嫉恨,总在看到俞婉时破功,可她不是个蠢的,她确实心气儿极高,有凌驾姐妹们之上的野心,一旦此路不通,却不肯鱼死网破去磕。

她即将要嫁得人也是军功在身的千户,虽然跟寇冲比不上,可俞罗衣相信,凭借她的手段,定能将日子经营好,甚至将夫家扶持地更上一层楼。娘说的对,一辈子还长着,她不信俞婉一直好运,而她永远低人一等。

俞罗衣抬起头,眼睛里带着熊熊燃烧的欲望,迎接即将到来的另一番征程。

俞婉特意打听过俞罗衣即将要嫁得那位程副千户,二十七八岁,前头死了一个妻子,好在没有留下孩子,家资还算丰厚。这一次据说下了五十两银子的聘礼,对于俞罗衣这样一个刚从村女晋升商户女的小民来说,算有诚意了。

程副千户年纪不大,能升任这么快,是有真本事在身的。成亲那日俞婉混在姐妹们中间偷偷打量程副千户,看他虽不算多英俊,却生得魁梧结实,跟罗衣还算相配。

上辈子俞婉没听说这么个人,不清楚他为人如何,只盼着罗衣彻底忘记寇冲,跟丈夫好好过吧。

过完五月,天气就热了起来,除过伊州跟沙州,瓜州就是最西北的屏障,朝廷近年朝西北用兵频繁,瓜州很容易就能感受到紧张的局势。作为重要的辎重运输通道,瓜州刺史兼任陇右道监军,新官上任三把火,整个瓜州今年的税粮几乎全运去了西北。以往虽关系紧张,还有不少胡人、夷人运着西域的香料、牛马、皮毛过来贩卖,如今却很难看到异族人的影子了。

八月份,奉命征讨西域再度叛乱的周军将领王常胜,从开战以来屡战屡胜,一路凯歌高扬。尤其是北莽山一战,吐火罗、拔汗那、突骑施、弓月部等几个部落沆瀣一气,聚集十余万兵力,将周军三万先锋部队堵截在山城外,仗着人多势众,阵前叫嚣辱骂,居然绑了周朝百姓在城门上砍杀挑衅。

第七十七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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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朝土兵人人怒目相视,恨不能冲上前去杀个痛快,报仇雪恨。彼时寇冲就在其中充任先锋,面对敌军的叫嚣,他信马出阵,搭箭拉弓,霹雳弦惊,簌簌三箭接连飞出,百步穿杨,立取三名敌军项上人头。

西域诸部皆是游牧名族,从学会走路就学会骑马,骑射功夫没得说,却从未见过这么高超的箭术。亲眼见身边人被横空而来的长箭穿身而过、钉在墙上,气势大败,早已经将仇恨燃烧到顶峰的周军一拥而上,竟是三万人将十余万人打得屁滚尿流,几个部落的结合土崩瓦解。

寇冲冲锋在前,杀敌无数,风光无两,军中编撰的歌谣甚至很快传到瓜州,“将军三箭定莽山,壮土长歌入汉关。”朝廷得知,大加封赏。

那一个月,俞婉接帖子接到手软,夫荣妻贵,诚不欺我。除开一些不得不去应付的重要宴席,闲谈局都被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这才躲在家里清净了些。局面一片大好,大家欢欣鼓舞,俞婉却忧心忡忡。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胜不骄败不馁虽是一句人尽皆知的俗语,真正能克服虚荣心的人却极少。周军在北莽山大捷却是这次西征的最后一次胜利,西域诸部刚刚结成的联盟被击得粉碎,两面摇摆的人不在少数,本可以兵不血刃。

行军大总管王常胜不但自已收受贿赂,底下的兵将有过之而无不及,竟在诸部大肆抢劫财物。而原本伊州、沙州的将土为给亲人报仇,竟斩杀俘虏数万。此等行径使周军大失人心,原本快熄灭下去的反抗火苗重新燃起燎原之势,诸部残余部将拼死逃走,王常胜唯恐局势扭转,率领三万人沿斥候禀告深入大漠追击。

西域大漠广袤无边,周军又不熟悉路径,为了轻装上阵,粮草本就带的少。大漠上昼夜温差大,兜兜转转了几百里,不但没找到敌人,自已人反折去一半。无奈之下,只得回程,比去的时候还艰难,到最后连马匹都杀了来吃肉,还是冻死饿死了一大半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