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1)

“那可不一定。”要是现在孟扶荞的面前有一面镜子,她就会发现自己此时的表情跟盛萤要坑人时一模一样。

孟扶荞继续道:“我前面不是有你踩过坑,总结过经验吗?”

“啊?!”应殊然咬牙切齿,“你的意思是,我要先将怎么脱身的办法告诉你,等你出来后救不救我还取决于我回不回答你的问题?”

“有点拗口,但确实是这个意思。”孟扶荞理所当然。

应殊然:“……那你跟我一起困死在这里好了!”

“我没问题啊,”孟扶荞笑起来,“只是地宫危险,我下来的时候两个判官正在开启古井……我的判官死了我不心疼,你的呢?”

应殊然的软肋被人狠狠戳了一下,比头跟四肢串在木刺上还疼,她忽然之间焦急起来:“姜羽来了,多久前的事,她身边有谁,只有你那个半死不活的判官?”

她又开始自言自语:“我早该想到的,她要搬救兵只能去找你们,而你在我这里,那她肯定不安全。”

孟扶荞:“……”出于攀比心理,她莫名想为半死不活的盛萤辩解两句。

“怎么,姜羽这么无能呐,没有血尸在她身边,她就什么都办不成?”孟扶荞是擅长阴阳怪气的。

应殊然最听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贬低姜羽,要不是此刻肢体分离,连动一下手指都成问题,她说什么都要冲上去跟孟扶荞打一架。

“我给你时间慢慢考虑,反正姜羽是死是活我都无所谓。”孟扶荞说着,目光从应殊然身上让开,她开始悠闲自在地打量周围情况。

其实这周围没有什么好看的,空中视野更好,孟扶荞被拽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全盘扫视过,围绕自己所在的祭坛外围一共就两样东西,人群和荆棘林。

荆棘林的末端笼罩在一层黑雾中,血尸也难以望穿,所以孟扶荞的打量是对近距离事物的打量,她看着面前这一圈的人,在他们裸露的皮肤上辨认出了零碎几行经文。

这些字更接近于象形,也就是甲骨文的写法,却非现存的甲骨文字,构成非常复杂诡异,加上人死之后即便不腐也不能说跟生前就一模一样,皮肤的枯槁,血液的干涸,都会导致字形受到牵扯而略有改变,孟扶荞也是拼拼凑凑,加上一点联想,勉强读通。

这段经文她曾经“听”人诵读过一次,只是那些人都没有发出声音,而是随着光线变化默然的唇语……是关于禋祀昊天大帝的一段记载,孟扶荞能看懂的部分包括大灾之年行燎祭,祭后无解,亡万灵……鬼惴惴,人不安,生死有界,何当共存?

忽然,趴伏在地上的人全部抬起了头,他们的鼻梁削断,双耳剪去,口中无舌,眶中无目,就算是孟扶荞也在一瞬间愣了愣。

这种五官都被废去的人孟扶荞很久以前在壁画上见过,它们被称为“蛹”,相传是商周某些时期祭昊天大帝时所用的替身,人代神职在那时看来属于僭越,所以祭祀的时候“蛹”在帝王之上,受王尊礼,三牲六畜乃至人祭,就连吃肉喝酒都得遵循“蛹”的意思,但只要祭祀结束,“蛹”就必须毁去五官,以防泄露天机,为人间招祸。

判官的书阁中关于“蛹”的记载更为详细,甚至“蛹”这个字,都因甲骨象形及其衍生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虺在桶旁,而人在桶中,另一种是人被“用”之后处虿盆之刑。

不管怎么说,“蛹”的下场都不太好,不过这些人曾作为昊天大帝的替身而存在过,如同强大的法器,巫利用这点,除了毁去五官外再掏空内脏,使他们成为无欲望的容器,随后打造祭坛,以“蛹”为阵,可以限制血尸。

应殊然的声音在此时响起,细致而沉稳,“这祭坛下可是昊天大帝的封印,你在祭坛上呆得时间越长就会越虚弱,可要是现在走出祭坛,这个过程就会瞬间加速。”

应殊然自己就是栽在了这上面。

但说到底,昊天大帝存不存在都不一定,就算存在,祂本人也不会闲着没事跑到地宫里布一个封印,就为了防两个互看不顺眼的血尸,所谓“昊天大帝的封印”都只是后人假借名义,既然是后人布下,那就有破坏的办法。

“你的身躯呢?”孟扶荞问。单纯的虚弱可不会将应殊然变成眼前这副模样,她被分尸成好几段,最重要的部分直接消失,血尸那颗心虽然没什么维系生命的重责大任,仅作为契约存在也很关键,无论是谁让应殊然栽此大跟头,他都一定很了解血尸。

“除了封印外,这里还藏有机关,”应殊然看了一眼自己侧前方的右手,她四肢和头颅上的伤口都很平整,刀斧之类很难做到,“你试试把手伸出去。”

孟扶荞照做,不知从何处袭来一阵利风,瞬间切断了孟扶荞的腕骨。

孟扶荞:“……”

“有意思吧。”应殊然笑起来。

刚刚被切断的手在坠落过程中消散,又重新长回了原处,孟扶荞跟应殊然的情况毕竟不同,应殊然被限制得厉害,实力能剩个底就已经很不错,否则也不会脑袋挪动个方向都艰难万分。

孟扶荞又将手伸出去了一次,依然腕骨断裂,但这次她感觉到那股利风是有形有质的,并非大自然造物。

既然有形有质,那就能被抓住。

“还有呢?”孟扶荞又问,“你也希望我速战速决吧。”

要是刚刚应殊然咬紧牙关,硬是憋着什么话都不说,孟扶荞也没有任何办法,但只要打开了这条缺口,就说明在应殊然的眼里判官非常重要。

而这个软肋捏在孟扶荞手中不会只利用一次。

“……这片荆棘林和你眼前跪着的东西随时都有可能活过来。”应殊然适应良好,几乎是有问必答不带任何抵触情绪,她已经明白自己的掩饰毫无用处,姜羽成了孟扶荞盯上的猎物,与其装傻,不如现在好好合作,只有等自己恢复实力,才能跟孟扶荞硬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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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想是这么想, 真的执行起来又困难重重,血尸天生不会低头,不知道处于下风该怎么表演, 因此应殊然看起来还是那副“你爱救不救,不救拉倒”的表情。

还没等孟扶荞询问荆棘林跟人蛹是个什么“活”法, 在她面前围成圈的人蛹们就从趴伏的姿势变成了蹲坐,它们依然抬着头目光集中在孟扶荞的身上, 双手环抱胸前, 像是在进行什么仪式。

人蛹的动作一点都不连贯, 就孟扶荞看来更像是定格动画,直接从一个姿势转化成了另一个姿势,中间没有任何过度。巨大的压力凭空笼罩在孟扶荞身上,她的脚下出现了一颗金红色的心脏, 这枚心脏不会跳, 上面刻着孟扶荞自己的名姓。

血尸的心脏是由纯金打造而成的符咒, 挖出来呈叠好的三角形状, 装在体内时却会故意拟态,除了颜色, 跟普通人的心没什么区别。孟扶荞怔住,她胸口有一点被牵引出来的疼痛,像是被什么人踩住了, 细想想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自己。

荆棘林中的声音慢了一拍, 到现在才传至孟扶荞耳中:“祭坛会让你出现幻觉,这些幻觉和你的欲望有关,浓烈、矛盾, 是你的憎恶也是你的渴望, 而幻觉会引动本性, 你最好不要失去理智。”

应殊然当然是故意的,孟扶荞手里捏有她的软肋,而她的恢复需要时间,应殊然想削弱对方的实力,又不能让孟扶荞跟自己一样被插在木刺上,失去自救和救人的能力……所以她什么都说了,唯独对祭坛的作用稍有隐瞒,并在孟扶荞彻底陷进去之前给了她一句提醒。

人蛹们缓缓闭上了眼睛,祭坛周围一片死寂,孟扶荞呆呆地站在上面,几乎是一动不动。

她脚底踩着的心脏上除了名字,还有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纹路,构成非常复杂,孟扶荞看着总感觉眼熟,但她这把年纪了看什么都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