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1 / 1)

收养关系不比其它,名义上,谢鸢终归是盛萤的母亲,就连她很小很小的时候牙牙学语,最初两个音节都是对着谢鸢喊“muamua……”

这点“对不起”令谢鸢总是对盛萤服软,就算知道这是判官和血尸的一唱一和,谢鸢也只能叹口气,她问,“你知道什么是龙气吗?”

“龙身上的气?”盛萤倒是会读取字面意思,她本身并不是这么想的,龙气更像是风水之中具有象征意味的东西,不过盛萤的理解很模糊,就干脆说了个大家都能够听明白的解释。

谢鸢笑着道:“其实也不算错……传说,天生一龙为白,地孕一龙为墨,其它诸龙皆以它们为祖先,最初的时候,是没有轮回的,没有轮回就没有死亡,长生种只多不少,有时候为了争夺一片树林,一汪溪水,就打得天翻地覆。”

这段故事判官和血尸都知道,书阁中有一栏专门放神话书,那时候就连人也是长生种,被后世称为“神仙”,因为时间过于古老,所以说法很多,记载也是各种各样,光“龙”这个物种的起源就有凭空臆想说、杂交说、天生地养说和图腾演化说,谢鸢甚至十巫采用的是天生地养说,由于她们年纪太太太大,就像村子里胡说八道的老人,怎么的都有点权威性。

“作为判官,你应该很清楚这样的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便有长生种开始死去,可能古籍上的记载是相互残杀至死,实际上却是两条祖龙不知什么缘故,忽然之间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谢鸢很适合当个说书人,她声音轻轻缓缓的,说到重点处还会稍微停一下。

“这两条龙是生的开端,也是死的开端,由无至有继而归于无的过程,被命名为‘轮回’,而它们躯体埋葬的地方与生死轮回关系紧密,其中一条位于章禾古城地下,龙身七寸处就是地下宫殿的生门,另一条则在这深山中,龙身七寸是陈家村祠堂。”

“虽然是两条龙,身躯埋葬之处也各有不同,比较活跃的龙脉却只有一条,那是因为我们……也就是十巫曾经在章禾古城之上进行过祭祀仪式,已经将龙气都消耗干净了,至今还没有复苏的迹象。”

十巫在章禾古城进行的祭祀仪式是为了制作血尸,盛萤在地宫里目睹了全程,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重来,孟扶荞的诞生是运气也是必然,十巫借尽了龙气,天时地利人不和,痛苦、哀嚎和不幸中诞生了血尸,它们欠这个世界的,所以长生却困于长生的牢笼。

谢鸢这些年去过很多很多地方,见过很多很多的人,读过愿意读的所有书,培养出一个爱好,直到兴趣消失就再培养一个……也还是觉得无聊透顶,而血尸连这些都没有。

十巫厌恨自己的造物,却于几千年后,与之共情。

第183章

谢鸢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她铺垫了许久,然后才转入正题,“孟扶荞画上的阵法就与这两条龙有关。”

阵虽然是出自孟扶荞之手, 她却真的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这种深沉强大的阵法当然是布阵者越强它就越强, 而孟扶荞对此没什么太多研究,她能将阵缩到画中纯粹因为她足够厉害, 只要清楚阵法的原理和作用就够了, 这世间所有的阵法都有故事, 什么一个和尚坐山参禅,看到树上的鸟落地而亡,所以创造出什么保护鸟不落地的阵法……稀奇古怪,不信为妙。

但谢鸢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 再不上心也会多看画轴两眼, 其实稍微认真, 就能看出画上行云闪电和山川河流之间, 确实隐隐藏着两条龙,这两条龙是阵法所在, 没什么问题,孟扶荞总觉得跟自己刚刚见到的却有所不同。

从村长卧室的南墙上取下来时,这幅画的天和地之间是有空隙的, 孟扶荞还记得当时自己觉得太空不好看, 便兴起,极细致的补了一行白鹭,这行白鹭每一只都不到米粒大, 却有头有尾身躯分明, 若非廉价水墨和宣纸容易晕染, 她差点连羽毛都要根根画上去。

可现在空隙消失,白鹭藏在流云中,似乎是天压下来一点,山又扩张了一点,天地合在一处,两条龙便成了衔尾之势。

这些变化都是在盛萤接触画卷后产生的,由此可见孟扶荞无意中选定的这个阵法却跟盛萤有着密切的关系,又或许陈家村的人在孟扶荞离开之后,在画轴上重新动过手脚,当然后者的可能性不大,孟扶荞又不是缺心眼,她当然会防着陈家村的人,那滴留在画中的血就是“锁”,陈家村的人要在画中动手脚就得破坏锁,而锁一旦破坏,孟扶荞本人就会有所察觉。

“那代表判官和血尸的信物是不是也与这两条龙有关?”盛萤没有看到画中的变化,她眼神肯定差血尸一大截,也不如孟扶荞本人了解这副作品,但盛萤很快就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几天前在沉水潭边,将匣子和信物都放入水中后,水面上曾先后露出一黑一白两条龙的尾巴,龙身虽没有见到,如果不出所料应该就是信物所化,张娴和她的团队几次意外见到的金龙则是属于十巫也就是监察者的信物。

盛萤在陈妮的衙门里,也见过这几条龙,她因为孟扶荞,曾沉入半山腰的池水中,当时半梦半醒间,盛萤看到四条游龙围在自己身边,黑、白、金都有所对应,只是不清楚蛟龙又从何而来,不过判官封地所用的令旗就是蛟龙令旗,因此她猜侧也有渊源。

说到底见到的龙虽不少,绕来绕去也就是这么几条,再多便显得这东西很廉价了。

谢鸢沉吟片刻,还是巫罗点点头,回答盛萤道,“有关。”

“谢鸢说这阵有问题,是因为双龙阵,天地不能合,若成衔尾之势,要破就要祭上生灵,如同药引。”

孟扶荞:“……”她沉默一阵,忽然问,“那跟什么祖龙,什么轮回,什么糊里糊涂的死,死后化成龙脉有什么关系?”

巫罗摇摇头:“没关系,她只是废话多。”

谢鸢愤怒,谢鸢委屈,她跟小玉抱成一团,幸好自家几千岁的小姑娘还知道拍拍肩膀安慰人。

不过谢鸢说得这些事虽然跟画中阵法无关,却和盛萤联想到的信物有着很深的关联,信物不是什么随便的东西,也不是遇水便化龙,陈家村周围比较特殊,兴许是龙脉沁染的原因,才呈现出这种形态。

“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盛萤看的出来巫罗想尽快转移这个话题,但她却生拽着不让结束,“两条龙脉,为什么只修复陈家村这一条,却不管章禾古城?”

倒不是因为盛萤的家在章禾所以有所偏心,章禾古城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了,经营着旅游业,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偶尔还能举办社火表演这样的大型活动,如果龙脉复苏,居住在其上的人肯定会更加富足,但同样的会引来觊觎,这样的富足维持不了多久,整个章禾古城都会陷入混乱中,光是聚集过来的厉鬼,就足以闹个天翻地覆。

她问这句话单纯因为两条龙脉只修复一条的行为很奇怪,这种稀罕物能聚气养气,当然是越多越好,而且天生两条祖龙哪有“生”一条“死”一条的道理。

“我早就说了,萤萤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她,最好是趁现在都说清楚,瞒到后面反而疑心更重容易出事。”

谢鸢抬起头,她的情绪总是维持在一个很轻的点上,所以转换起来非常快,跟盛萤的冷淡又不太一样,谢鸢该高兴就高兴,该愤怒也愤怒,浅尝辄止。

盛萤都不知道谢鸢是什么时候跟巫罗编排了这一堆关于自己的“坏话”。

“龙脉的复苏也要遵循一定规律,就像历史,有起必有伏,而且两条龙脉是不能并存的,否则就会对地气进行抢夺,继而产生分裂,”谢鸢的语气收敛,听起来不仅严肃,甚至有些往下沉了,“其实最好的办法应该是两处都不去碰,若是龙脉在休眠,那就等,等到它自然复苏,强行用外力修补,吃不准时机就很容易产生风险。”

两条龙脉同时休眠无所谓,也就是想发财的人发不了大财,不过龙脉这种东西本来就不能被任何人据为己有,存了私心在上面动土,很容易闯出大祸,就是陈家村这么多精通玄学的人,在七寸上修了祠堂,甚至这祠堂还不是为自己修的,仍然落得一个全村覆灭的下场。

“但是轮回崩塌在即,你们和陈家村甚至轮回本身,都没有时间慢慢等,只能筛选出一个姜羽作为祭品。”

盛萤可以理清这里面的因果,但她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萤萤,你是生桩,光有生桩还不行,生桩之上是要有建筑的。”谢鸢想告诉盛萤的事还不只这些,有很多秘密她隐瞒了一辈子,不是故意不告诉某一个人,而是习惯性的装在肚子里不愿泄露,也因如此,巫罗才说她话多但无用。

“你知道生桩上的建筑长什么样吗?”谢鸢又问。

盛萤想了想,“是不是一扇门?”

谢鸢惊讶:“你已经知道了?”

“瞎猜的。”盛萤一本正经,“觉得龙有点多,可以环成一道门。”

“……”谢鸢哽住,她当然不相信盛萤的胡说八道,但也只是点了点头,“是一道门,不过这道门只是意象化的东西,它更像是轮回的延伸,作用跟现在的判官、血尸和监察者差不多,如果有厉鬼诞生,门就会出现在它面前,厉鬼只要穿过门,就可以留下案卷,进入轮回,造孽太多,积重难返者,则会在门里灰飞烟灭。”

这个世界上同时存在的厉鬼不会只有一只,而门也不会只有一道,它是轮回的延伸,数量不会被框定,甚至可以做到无处不在,最终要的一点在于“门”是死物,它不会有判官和血尸那么多的想法,不会偷懒不会叛逆不会死亡,但它同时又以判官和血尸的信物为行事基准,心怀慈悲,手段雷霆。

当然,“门”一旦落成,现存于世间的所有判官和血尸都会“失业”,重获自由……

这一切听起来似乎还不错,唯一一点,血尸解除契约得到自由后,它们仍然有控制不住的欲望,如同猛兽失去了枷锁,不将它们解决,就算新的轮回系统诞生也没用,血尸饿起来活人死人的魂魄都喜欢,厉鬼游魂也全不挑,不逼迫它们压制欲望,就根本没有魂魄能够进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