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胡二管事之后,杜管事也挨家挨户巡视,他从山谷回?来后,给陵里的人分了任务,每家每户各分到一麻袋花生,这趟巡视就是催收的。轮到邬家,他盯着邬管事追问榨油机的进度,邬常安承诺能在正月十?五之前交货,他才肯离开。

杜管事走之后,石慧石管事顶着寒风进门,她先去姜红玉的屋里探探她的情况,转手从兜里抓一个?羊肠套子给她。

“等?孩子生了之后,你用上这个?,你不想再生孩子就不能再怀,要?是怀上了你肯定还要?生。”石慧悄声嘱咐她。

姜红玉接过羊肠套子,问:“你还是不打算生孩子?老二跟你公婆有没有啥想法?”

石慧摇头,她收起炭笔和纸张,起身说?:“不生,他们要?是有想法,我再回?娘家就是了。我去找弟妹说?说?话,你歇着吧。”

石慧找陶椿也是给羊肠套子,她不问陶椿用不用得?上,不探究不戏谑,随手放下两个?羊肠套子,闲聊说?:“明年冬天?,冬月的时候,我打算问问周边几个?陵打算哪天?宰羊,到时候约好日子,我让你二堂哥陪着,我俩过去收羊肠。”

“羊肠套子不够用?明年宰杀的羊多。”陶椿说?。

“我想多做点?羊肠套子,到时候也能送给外陵的人。我都想好了,我计划在各家各户的土屋里放一些?,再在墙上贴张讲解的纸,谁需要?羊肠套子谁拿走,我不过问,也不宣扬。”石慧说?,她看向陶椿,征求意见:“不收钱行吗?羊肠子我去别?的陵收,拿回?来我收拾,除了耗点?力气,旁的没啥损失。”

“当然可以,我没意见,我支持你。”陶椿握住她的手,说?:“石管事,你真棒,你做的是件善事。”

石慧咬一下嘴唇,她压抑住心里翻涌的情绪,抬起头直视着陶椿,说?:“陶陵长,多谢你能理解我。我要?跟你说?一声谢,在私也在公。”

陶椿后退一步,笑道:“好,我晓得?了。不说?了,再说?下去我俩要?抱头哭起来。”

石慧也不习惯情绪外露,她捋一下头发,说?:“我回?去了,你忙。”

陶椿送她出门,回?到屋里后她独坐一会儿,又笑一会儿,揣着一腔高?兴劲继续看账本。

过了片刻,陶椿出门去找李渠,让他带人在演武场上搭个?台子。随后交代胡家文,让他在两天?后宰猪宰羊,等?祭祀后,她要?给陵里的管事们发年俸。

*

腊月二十?九,老天?赏脸,一大早太阳就露头了,金光映着雪光,风声伴着树上冰棱击打的清脆声,给这个?繁忙的一年完美地?收个?尾。

请三牲的时候,小孩们跑前跑后跟着凑热闹,大人分做两拨,一拨从公粮仓里扛米面、搬粉条、挑番薯粉、搬冻肉、拎油罐子,一拨人从陶陵长家的仓房里抱出一摞摞颜色鲜艳的衣物。

“还有这个?缸,这个?缸也搬去,里面装的是肉脯。”陶椿吩咐。

“肉脯?分给谁的?孩子们?”陈雪问。

“对。”陶椿点?头。

米面粮油肉都堆到演武场,殿里的祭祀也快开始了,陶椿领着众人端上自家烹饪的菜肴快步走进陵殿,将菜肴供奉在供桌上。

如清明时一样,祭天?时,陵户们排队上前磕头祭奠安庆公主,待祭天?结束,大伙儿撤走祭品,在陵殿外生火炉热菜分食供品。

演武场上摆着好些?东西,那是对各个?管事辛苦一年的赞赏和荣耀,隔着不远的距离,赤裸裸地?勾引着他们。各个?管事无心分食祭品,嘴巴在动,却尝不出菜食下肚的滋味。

好不容易熬到一顿饭结束,早已坐不住的管事们先后一吆喝,两人推着陶陵长往演武场走,余下的几个?管事催着其他人赶紧跟上。

陶椿被推上新搭建的木台,上面的积雪早已清扫干净,还铺上麦秆防滑。

“咱们的九个?管事和两个?伍长已经耐不住了,我就不再耽误,闲话少说?,直接请诸位上台。”陶椿满脸喜意地?高?声宣布,“我点?一个?上来一个?啊,其他人举起你们的双手,我鼓掌的时候大伙儿也啪啪鼓掌,我停你们也停。”

“首先有请我们的老将年芙蕖年管事”话落,陶椿鼓掌,台下掌声如雷。

年婶子难得?生出几分拘谨,她扯扯衣摆整整衣领,手脚有些?僵硬地?踩上台阶走上木台。

陶椿再次鼓掌,台下掌声又起,年婶子在掌声的鼓动下笑着挥了挥手。

“咋还没到我?”李渠激动得?双腿发抖。

其他人竖耳紧张地?听着,生怕喊到自己的时候没有听见。

“有请胡家全胡二管事上台”

掌声又起,胡家全两个?大步迈上木台,他昂首挺胸得?意地?冲台下挥手。

“有请杜星杜管事上台”

“有请花嫣花管事上台”

“有请陈雪陈管事上台”

“有请邬常安邬管事上台”

“有请石慧石管事上台”

接着是胡家文和胡老,李渠和陈青榆排在后面。

李渠和陈青榆对自己排在后面有些?不痛快,然而不等?二人多想,接着又听陶椿说?:“有请咱们的老陵长胡德成,我们吃水不忘挖井人,往前推二三十?年,大伙儿一心顾着种地?和巡山的时候,是老陵长在替你们负重前行。”

胡青峰早得?陶椿嘱咐过,他推着他大伯的轮椅靠近木台,靠近台阶的四人快步下去,合力托着轮椅往木台上递,台下余下的人纷纷搭手,上拽下托,把老陵长送上荣誉台。

老陵长看看台下,他抬手擦擦迎风吹出来的老泪。

胡青峰气急败坏地?甩胳膊,他还想趁乱也上去挥个?手来着,哪想到帮手太多,压根用不上他,眼下只能站在台下满心羡慕又嫉妒地?盯着台上一张张得?意又激动的脸。

“容我为自己喝彩,最后请诸位为陶椿陶陵长鼓掌。”陶椿笑着展开双臂。

一阵大风吹过,不远处,几棵树上悬的冰棱树枝叮叮作响,台上台下掌声又起,久久不息。

邬常安怔怔望着他的陶陵长,厚棉衣下的胸腔里咚咚作响,待掌声停下,他捂一下胸口,担心台下的人会听到他的心跳,又担心陶陵长听不到他的心声。

“当初安排头一个?管事替我办事的时候,我就定下年末给管事们追加年俸的标准,如今那张纸还贴在告示牌上,可能有些?人忘记了,我重复一下,每人四身衣裳四双鞋、男冠女簪、三牲肉各二十?斤、花生油十?斤。因着今年没宰杀牛,故而猪肉和羊肉各三十?斤。”陶椿讲明。

话落她继续说?:“这些?东西是年俸,也是奖品,不足以抵消各位为陵里的繁荣发展费的神劳的力,只代表我对你们的认同,望台下诸位要?感激和爱戴他们。接下来我送九个?管事两个?伍长和老陵长一个?惊喜,台下的人可能还没发现,台上的人想来已经看清楚了。”

台下的人这才收回?心神左顾右盼,北边靠近台阶的一群人看见胡二嫂领着一帮小喽啰捧着什?么东西过来。

“有请我们的小颁奖人。”陶椿望着台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