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吧?”陶椿笑?着问。
“我觉得长安城的集市都没我们这儿热闹哈哈哈。”男人扒两筐番薯,他挑着担子?大?步离开?,不忘说:“人再?多点就好了,再?热闹我也不嫌弃。”
其?他人如是,安庆公主陵的陵户恨不得个个胸前挂牌子?,向人展示他们是安庆公主陵的人。走在人群中,感受到注目的目光,他们昂首挺胸,脸上可有光了,不过最得意的是陵里的管事们。
胡家全绷着脸守在作坊外,外陵的人一个个艳羡又忌惮地站在周围看着他,窃窃私语地猜测关着门的作坊里面是如何做粉条的,这时如果?有本陵的陵户路过喊一声胡管事,议论声立马变成:他是作坊的管事人?粉条是他带人做出来的?
这一刻,他觉得他比他老爹还威风。
陈雪、陈青榆以及李渠带着巡逻队四处奔跑着迎客,他们身上聚着无数的目光,他们面上含笑?大?声说话,在一连声的询问中一一解答对方的疑问,在一声声劳烦和感谢声中,他们如淋在春雨中的麦苗,畅快极了。
陶椿拿三十七张羊皮跟万录事换到三百七十斤棉絮,她就近把三四百斤棉絮送到年婶子?家,进门听到山陵使的声音,难怪她到处
寻他寻不到。
年婶子?发现陶椿,她走出来问:“刚从山里出来?”
“晌午那?会儿出来的,杜星已经带人进山了。”陶椿走到门口,问:“大?人,我跟你?打听个人,春仙这趟有没有过来?我想托他回去的时候捎上我爹娘。”
“他没来,他现在是定远侯陵的陵长,正忙着召集人盖作坊。”山陵使说。
事情回到三天前,山陵使发现定远侯陵的豆干作坊连个地基都没有,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杜昆这个蠹虫。一个老不死的狗东西,挨了训不乖乖照做还敢厚颜无耻地狡辩,狡辩没有多余的石碾子?,也调制不出卤水,屁话说一箩筐,末了厚着脸皮要跟他借春仙一用。既然如此他就换掉他,一个不会解决问题的陵长要来有何用,既然担不起责任就滚蛋。也不用那?后患无穷的投票选举,山陵使直接当面撸掉杜昆,换春仙当陵长。
在来到安庆公主陵,看各个陵在陵长的督促下?提前挖番薯换粉条时,山陵使心底最后一丝不确定也消失了。
第220章 雨天留客 极富责任心的管事们
“梆梆梆”的撞击声从大开的木门里传出来, 三山包围的山谷里,回声不止。忽而,撞击声慢了两瞬, 杜星光着膀子从榨油坊里走出来。
“这么快天就要黑了?”杜星抡着悬石砸木楔累得脑子发?晕眼发?花,看?天上不见霞光, 他?晕乎乎地问:“我在?里面待了多久?我记得我进?去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我也就推着悬石撞了二百来下?, 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是变天了, 我都没发?觉日头是啥时候没得的, 一直到现在?还没露头。”杜月正在?推石碾子磨熟花生, 他?在?外面吹着山风,也累出一身汗。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拿脱下?来的外褂擦擦胸膛上淌下?来的汗,再往天上看?,发?现正上空的云层发?暗, 看?着像是乌云堆积。
“终于?要下?雨了,好事。”杜星高兴, “最?好多下?几天, 下?雨留客, 把来赶集的陵户都留下?来,多给我们留点榨油的时间。”
粉条能换来番薯和花生, 花生油才能换来米面, 杜星肩上还担着为全陵的陵户换米面粮食的重任。下?一个?开集的日子就入冬了,下?下?一个?开集的日子估摸着会落雪, 下?雪天来赶集的陵户指定少,到时候想换粮都难。所以?杜星打算今天日夜不歇地榨油,攒满一坛花生油就送回陵,像陶陵长之前向各个?陵展示粉条做羊肉汤一样, 他?打算送油回去,让人支个?锅在?演武场上炸油糕卖油糕,借此推销花生油。勾着外陵的陵户下?个?月还来赶集,让他?把花生油卖出去,换得米面满仓,之后下?不下?雪、集市上有没有人都不关他?的事了。
思及此,杜星接过推石碾子的活儿,让杜月着手压花生饼。
“又炒好一锅花生。”杜大嫂提一桶香喷喷的花生出来,说:“快磨,磨好搁三个?时辰回油,明早就能见油了。”
至于?榨油坊里正在?压榨的花生饼则是杜星在?陵里时,趁碾番薯的陵户下?工了,他?跟杜月俩兄弟连夜赶工磨出五十多斤花生沫,最?多出油二十斤。
天色越来越暗,风也大起来了,担心乍然下?雨淋湿货物?,陵里的集市提前收摊。
邬常安回去一趟,拿着五件鼠皮披风又出门,外陵的陵户收摊回屋了,本陵管事的人还不能歇。截止到目前,一共来了十四个?陵的陵户,还有五个?陵没来人,在?明天晌午之前,随时都会有人进?陵,陈雪和陈青榆他?们还惦记着迎客。
“这是你们陶陵长交代我送过来的,下?雨的时候套上,免得淋雨生病。”邬常安把四件鼠皮披风交给陈雪,另一件要给陶椿送去。
陈雪道一声谢,她自己留一件,拿着剩下?的三件去找陈青榆、李渠和李重。
屋顶上冒出炊烟时,陵里的狗吠响起,东南边的山里跟着也传来狗吠声,陈雪和陈青榆堂兄妹俩循声过去接客,李渠、李重兄弟俩留在?作坊里等候下?一波来客。
胡家全从作坊里出来,他?锁上门,说:“你们再坚守一会儿,我先回去了。”
天要下?雨,还不知?要下?几天,湿粉条晾晒不了,作坊只?得暂时关门,等天晴再开工。
磨番薯的活儿还在?继续,下?雨的时候晒不成粉,浆粉沉在?缸底也坏不了。
胡家全还没走到演武场,一滴裹着灰的雨滴砸在?他?脑门上,接着雨幕拉开,豆大的雨滴匆匆落下?,砸在?演武场上,细密的黄灰溅起一掌高。
“下?雨了。”胡家全吆喝一声。
剁番薯的人迅速地拎着砍刀端着陶盆退进?大棚里,挑番薯的人加快步子,磨浆的人绑上蓑衣戴上斗笠,继续握着木杠子推磨。
胡家全跑过去帮盖缸的人把缸盖盖在?水缸上,这是几天前才送回来的一批缸盖,陶制的,盖在?水缸上不漏雨水,风吹不倒,雪也压不坏。
雨势大了,陈雪和陈青榆二人冒雨带着三四十个?外客往住处跑。
雨幕模糊了视线,山下?的人和物?看?不清了,山陵使举着雨伞踩着梯子走下?房顶,陶椿也跟着下?去,她身上套着邬常安送来的鼠皮披风。
“天要黑了,人都进?屋了,我也要回去了。”陶椿说,“您今晚是住在?这里,还是跟我们回家住?”
下?雨之前,山陵使要上山站在?高处眺望热闹的集市,陶椿作为东道主作陪,一直陪到现在?。
风大雨大,山陵使的半边身子已经?淋湿了,山风一吹,他?还有点冷。见陶椿裹着难看至极的皮子岿然不动地站在?雨幕里,长齐脚踝的下?摆快要罩住鞋了,她浑身上下估计就湿了个鞋底。
“你这个?披风挡雨不错,我记得你上一个?集市还摆摊卖了?”山陵使问。
“是啊,半天就卖完了,有眼光的人还是不少的。”陶椿往山下?看?,这场雨后,她的鼠皮披风估计会成为另一个?类似澡缸的生意,广受欢迎。
陶椿看?邬常安从土屋里探出头,她扭头又说:“大人,我要回去了。您晚上是住在?哪儿?”
“住这儿吧。你随意点,不用再惦记招呼我,我走到哪儿都饿不着,也不会受慢待。”山陵使交代。
“那我往后就不打扰您了,您要是有事找我,打发个人去寻我?”陶椿问。
山陵使“嗯”一声,见陶椿要走,他?又叫住她,说:“这鼠皮披风丑是丑了点,还挺有用,你当门正经?的生意做,鼠皮和骨胶不够用,你就从外陵买。就像你之前发?求购牛油的单子一样,也收购鼠皮和骨胶,给外陵的陵户们寻个?赚钱的门路,也多个?过来赶集的理由。”
“我考虑考虑。”陶椿没一口答应,她朝邬常安招招手,夫妻俩一起快步下?山。
邬常安没穿鼠皮披风,他?把自家的四件披风借出去了,陶父带来的披风穿在?陶椿身上,轮到他?自己,他?毫无遮挡地站在?雨地里行走,反正淋场雨也病不了。
邬常安往山上看?一眼,说:“你咋不答应他?……不对,不炸鼠洞的话?,想逮耗子可不容易,逮不到耗子哪来的鼠皮?”
他?反应过来,“他?是想让你透露捕鼠的法子?”
“炸鼠洞的法子透露出去,人家自己就能做鼠皮披风了。”陶椿摇头,“我可不听他?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