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蘅的手?法生疏,针脚紊乱, 能够将图案绣出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许君赫将香囊拿在手?中, 并没有多仔细观察, 就往袖中一揣,说道?:“你倒是个守信之人。”
“那是自然。”纪云蘅马上接话道?:“我向来守诺, 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会做。”
许君赫点点头,“方才是我误会你了, 想必你也没有介怀。”
谁知?纪云蘅却说:“我还是有点在意的,那香囊我本要?退还给杜公子, 想与他断绝往来,只是没想到那东西被良学你抢走?了……”
越说许君赫的脸色越黑, 嘴硬道?:“什?么叫抢走?, 那时候我以为你要?将约定好给我的香囊送给别人,我只不过想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虽然这是个误会。”
纪云蘅抿了抿唇,想说他方才的行?径简直与土匪无异,但没敢说出口。
只是打着?商量道?:“那香囊能不烧吗?”
“不行?。”许君赫一口否决,“秽物当除,我帮你烧了这玩意儿,等同帮你驱走?一部分秽气,你当感谢我才是。”
纪云蘅不说话了,难以与许君赫争辩,说不过他。
她安静的时候,许君赫正悄声打量她。
今日的纪云蘅像是赴一场风月春约。细长?的眉和扑了胭脂的脸颊,点了口脂的唇像是水洗过的樱桃,左眼角底下的一颗小痣更?添几分精致。
红色的衣裙和别致的发髻,任何的任何都成为锦上添花的点缀,单是站在那里不动,都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美丽。
许君赫看?着?她,漫不经心地想,先前也从未发现纪云蘅生得这般漂亮。
他的视线落在纪云蘅的红润的唇上,有片刻的失神,就见她忽然抬眸看?来,说道?:“良学,我要?走?了。”
许君赫发出疑问,“才刚跟我说两句就要?走??还没你在门?口跟那山猴子说的话多。”
纪云蘅也很迷茫,不知?道?他做这些没有意义的比较是为何,解释道?:“我与今言有约,说好了一同去逛庙会。”
许君赫问:“我与她的约,谁在先?”
纪云蘅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问题,回答道?:“她在先,腊月二十?那日我们就已经约定好。”
足足快了他四日。
许君赫冷哼一声,倒没有立即松口让她走?,“既然提及柳今言,我这里正好有一事与她相关,说与你听听。”
纪云蘅追问,“是什?么事?”
许君赫走?到门?口,将方才撂在桌子上的东西从荀言的手?里要?了回来。他关上门?走?到桌边,将那些东西放在桌上,侧着?身示意纪云蘅过来看?,说:“这些是我刚拿到手?的东西。”
言下之意,还没捂热乎就拿出来与纪云蘅分享了。
纪云蘅却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只几步走?过去,将那些东西拿起来看?。
不过光是让她看?,她当然是摸不着?头脑的,许君赫就在一旁解释道?:“前些日子我手?下的人向楚医师了解了她女儿的特征,绘制了人像画在泠州周边张贴,没多久就找到了一个自称是当年在泠州做工的老人,她说当年在泠州接待过一队人马,其中就带着?不少?年龄不大的女孩,她怀疑那些人行?的拐卖的行?当,但没胆量报官,只悄悄留下了其中一个男子的令牌。”
许君赫道?:“后来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让人将她抓起来审问。”
这一问,当真问出了点有用的信息。
原来这老人并不是当年在泠州做工,而?是在她年轻的时候,曾属于?拐卖行?当中的一员。年轻时的她走?南闯北,在各处诱拐年幼的小孩,直到她在十?二年前拐骗了一个模样相当漂亮的小姑娘,由于?当年风头正紧,她带着?那小姑娘在泠州住了两年,其后才转手?出去。
没想到那小姑娘一眼就被上头的人看?中,她也得了一笔十?分丰厚的赏银,自那之后便金盆洗手?,回了乡当个老老实实的妇人家。
一转多年,老人看?见程渝张贴的画像后看?到上面所写,报以线索者可得酬银百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人年轻时就贪,老了自然也是本性难改,立即动了心思,拿着?当年一同共事之人留下的令牌去交了线索,换得酬银。
这天下当然也有被良知?困了一辈子的懦弱之人,但并不多见,许君赫更?不是那种相信人心之人,这些告示张贴出去,一开始就是一场局。
时隔那么多年,泠州又那么大,在这地方寻找一个许多年前从外地拐来的小姑娘,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力,只有当年拐卖了那些姑娘的人才会将这些事记得那么清楚。
许君赫不想浪费那么多的时间,便设下此计,以高额的酬银引蛇出洞。
老人被抓后全盘交代,说当年自己最后出手?的那个姑娘是从南庆拐骗来的,刚七岁,名唤柳钰,脖子上戴着?一块银打的长?命锁,手?腕上有疤。
“楚医师也是南庆人。”许君赫说道?:“倘若没错的话,那名唤柳钰的姑娘便正是她的女儿。”
纪云蘅心中大惊,认真地看?着?纸上那些老旧的字迹。上面记载了从各处拐骗来的孩子,与其说是统计册,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张欠条。
好像是这些姑娘出手?之后还没有收到酬银,所以这些纸才被留存至今。
纪云蘅知?道?楚晴的女儿名唤钰钰,经常能从楚晴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更?重要?的是,楚晴的手?中也有一块长?命锁,她说是刚到泠州时从一个患病的孩子身上瞧见的。
楚晴追查过,那长?命锁已经不知?道?在当铺里转手?过几回了,因为做工精巧和串着?锁的绳结打得好看?才没有被融了重铸。
“那后来呢,钰钰去了哪里?”
纪云蘅着?急起来,觉得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下意识抓上许君赫的袖子询问。
许君赫望着?她的眼睛,有片刻的沉默,看?出纪云蘅还没有意识到这些信息的关键,他便开口道?:“她被卖到了何处不得而?知?,不过我这里有一些几个月前命人调查的东西。”
他将底下的一张纸抽上来,递给纪云蘅,道?:“查的是柳今言,她显然受了十?分周密的保护,查不到来历。”
那日在万花楼,柳今言身着?艳丽的衣裙,摆动着?刺了荆棘花朵的双臂站在台上起舞,过后许君赫就让人去探查她的来历。
柳今言这样的人简直就是被融了的金子灌注养大,绝不会是简单的瘦马那么简单,她注定要?成为权欲的牺牲品,像是专门?为谁准备的礼物。
许君赫道?:“只查到她是熙平十?四年进了游阳的花楼里,而?后被改名为柳今言,她原本的名字,叫柳钰。”
纪云蘅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大,汹涌的潮水仿佛在顷刻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的心脏完全浸透。
她听到了心跳疾速跳动的声音,一下下敲击着?心腔,醍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