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害怕中便顾及不得其他了,只紧紧抓着救命稻草。

柳拾意攀着他脖颈,脸埋在他胸口,不敢去看地上的尸体,但浓郁的血腥味让她知?道?这里死了很多人。

上了马车后,她闻见清幽的沉香,心弦才渐渐放松。

她看向裴沅瑾:“你杀了何铭,该怎么办?”

裴沅瑾不以为意:“一个何铭而已,死有余辜。”

“若是何家报官查到你呢?”

“不会查到我。”裴沅瑾说:“我让侍卫改动了现场,做成何铭被江湖人士杀死之状。”

听?到这里,柳拾意暗自放心。

随即又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对了,可看见我的婢女?她怎么样了?”

裴沅瑾活了两世,头一回见柳拾意被吓成这样。

上一世,他救下她后,她一直很沉默,许是历经抄家大祸人已经变得麻木,所?以他从未见过她害怕的样子。

此刻,她清澈的眸子里满是依赖和担忧,像只受惊过度的兔子。

莫名地,他心情很好。

“你问这么多,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柳拾意觉得失礼,低声道?:“裴公子慢慢说就是。”

裴沅瑾道?:“我今日出门办事,回府时听?见有个叫阿丘的小?厮说他在绸缎铺子被人打昏,然后百般寻你而不得,我便知?你出了事。”

“至于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继续道?:“很简单,找何铭身?边的人一问便知?。”

“那你怎么知?道?是何铭......”

柳拾意停下来,觉得这话问得浅白。她堂堂知?府千金在临州被人掳走,且只跟何铭有过节,歹人除了他不作别想。

她低头,须臾开口道?:“裴公子,多谢你!”

裴沅瑾盯着她,饶有兴致勾唇:“柳小?姐已经对我口头上说过多次谢,却?从未见实际点的东西?。”

“......”

柳拾意脸红,小?声说:“已经准备了,得等一等。”

“哦?等多久?”

“等过些日。”柳拾意越发地不自在,因为她酬谢的一张帕子。

还是自己亲手绣的。

她从未给?男子绣过帕子,这是第一次,也是满心欢喜的一次。她绣得认真,仅描花样子就描了许久。

也不知?届时他收到会不会又取笑她。

见她低头羞臊,裴沅瑾轻哂了声,慢条斯理点头:“行,那我再等等。”

.

柳拾意安然无恙回府,令柳家夫妻心石落地。

柳夫人关起门来问她发生了何事,柳拾意将来龙去脉说了遍,只略过裴沅瑾杀何铭不提。因为她深知?此事不能暴露,最?好烂在他们两人的肚子里。

柳夫人得知?是裴沅瑾救她的,心里也不知?琢磨什?么,面色些许沉重。

柳拾意不解问:“娘,怎么了?为何娘看起来忧心重重?”

“唉!”柳夫人叹气:“这下,我们柳家欠裴公子的可是难以还清了。”

“意儿”柳夫人故意问:“ 你可知?裴公子要什?么?”

“娘,裴公子正?义?热心,有君子之风,况且裴家有权有势,能缺什?么东西?呢?”

这也是柳夫人愁的地方。她不信裴公子是单纯好心帮柳家,这里头肯定有什?么目的。

若目的是因女儿而来,她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并非她不喜裴沅瑾,而是裴家确实权势滔天,嫁去这样的人家做媳妇实在艰难。她是过来人,对此深有体会。

柳夫人有个堂姐,大伯贪慕虚荣将堂姐嫁去高门,可堂姐嫁人后成天服侍公婆不敢有怨言。堂姐夫起初还对堂姐虚寒温柔,可日子久了开始在外头寻花问柳。有一次堂姐跟堂姐夫闹,婆母还责备堂姐心胸狭隘,当即给?堂姐夫纳了门妾室。

那妾室进门后接二连三地生孩子,还颇得堂姐夫宠爱。而堂姐每日起早贪黑,不仅要操心一大家子中馈还得分神教养孩子服侍公婆,心力?交瘁。没两年,堂姐抑郁而终,留下个五岁幼儿孤苦伶仃。

比起堂姐夫家,裴府更是高不可攀的门第,若女儿嫁过去受委屈,她们柳家连句话都说不上,她又怎忍心女儿再步堂姐的后尘?

是以,柳夫人下定决心改日寻裴公子问问,除了女儿,其他所?求,她柳家竭力?满足。

.

次日,何铭的死传遍整个临州城,据说何夫人见到儿子的尸体哭得昏天暗地,嚷着无论?付出何等代价也要为儿子报仇。

官府查了几天,没查出情况,又或许查出了什?么令何老爷不敢轻举妄动。

何夫人不甘心儿子就此被害,揪着何老爷不放,两人几乎整日争吵。何老爷斟酌良久,将事情状告到京城何家,希望何家能出面处理此事。

死个何家旁支后辈,且是个不思进取的后辈,京城何家不痛不痒。但事关何家颜面,不得不讨个说法。因此,何家人找到裴彦之妻何氏,让何氏主?持公道?。

却?不想,裴沅瑾早就将事情传给?了何氏,何氏不仅不出面说话,反而回娘家将何家人训了个狗血淋头。言下之意是,何铭道?德败坏在先,何家为这种没出息的后辈讨说法,他们不觉丢脸,她何氏可没脸去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