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就罢了,但她…江老大夫手背到身后,来回踱步,几圈后又顿足:“她病重了?”不等云禾回话,又道,“不该啊,她足月出生,幼时身子康健。现才二十有六,怎么就病重了?”

老家伙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云禾摇首:“我也不清楚,只晓得温三夫人已在替夫择继室,为女铺后路。向你求老参精,也是要送给她,卖个好。”

江老大夫腮边鼓动了下,摆摆手:“你回去吧,明日午后来药庐拿。”

这么简单?云禾迟疑。

“还愣着做什么?”江老大夫气不打一处来:“不想要也给老夫赶紧滚。”

厉声之下,云禾脚底抹油。药庐中死寂,直至药开发出咕噜咕噜声,青年才到:“爷爷,我想去见见她。”

一声长叹,江老大夫老眼湿润:“确实该去见见。邵家都跟老夫提孟家女保胎药之事了,威胁之意虽未言明,但也显然。想来给人看病是假,断死期才是真意。你与她虽没见过,可一母同胞的血脉缘分断不了。”

“云四叔那里?”青年露悲。

“邵家非善茬。虽允了一个举荐名额,但日后你入了太医院,老夫却不想你与邵氏多纠缠。”因着过往的旧事,江家百年里本不欲派子弟考医官。可邵氏两奴的威胁,却叫他胆寒。

民与官斗,血淋淋。

“您给断病,邵家给名额,一场交易而已。”青年压了压药庐的火,神情已恢复寻常。

“明日云老四来,除了老参精,老夫会把你那本誊抄的药典一并给他。”

青年敛下眼睫,那药典第一页有他名。江陈,字不朗。

江老大夫转身看向庐外,目光悠远:“你外祖母谢氏,乃现沐宁侯夫人的姨婆。沐宁侯幼女,是当今沐贵妃。若能得沐贵妃提携,你在太医院的路会好走许多。只要保住她,以后…翻查南泞陈家金库失窃案,也可多重仰仗。”

青年吞咽,目里渐生笑,迟迟才道:“爷爷,您说她会认出我吗?”毕竟无论是在西平朗氏,还是勐州谢氏那,他都是个死人,早与母葬身骆轴崖下。

“你姐姐幼时很机灵,而你这么多年一直临摹的是你母亲的字帖。”

……………………

云家白鸭河边,云忠恒在等他孙女。

不一会,云从芊到了,挥退管事,走到垂柳下屈膝行礼:“祖父。”这一天…终还是来了。她此刻心情很平静。

“你父亲又去和春堂了。”云忠恒不晓得四儿向和春堂求什么,但药堂里能有什么?无非是药。

“是。”

“青哥儿今日没去从德堂,又是在家自学?”

“是。”

云忠恒转过身,面向孙女。东边桦木怪道口,云崇青站在他祖母之前站的地儿,凝目望着那幕,唇口抿紧,心中沉定。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万字更,谢谢支持!

有鸟高飞……那里几句是出自《诗经》。

? 第 20 章

六月六, 云崇仁成亲的正日子。初四,云家宅地就挂起了红灯笼。夜里灯火通明,光瞧着就喜气洋洋。初五, 新娘子抵达三房位于三泉县西郊的一处小庄子上。初六丑时, 各房各院便动了起来。收拾齐整,到三房吃好早膳, 送新郎出发迎亲。

鞭炮一直拖到三里街尾。引头一点,哧溜一声噼里啪啦炸响, 刹那间巷子里热闹起来了。

邻里拦路, 要沾喜。陪同迎亲的几个崇字辈男儿, 立马撒铜子。赶来凑热闹的记恩, 拉着小漾混着人群里捡了一兜, 圆眼都笑没了。

跟着娘亲的云从芊,目送着大红喜轿,神色看不出悲喜,周遭的吵闹似乎与她无关。随爹一起迎客的云崇青, 还是如往日一般,板正着小脸,偶有扬笑。一日忙碌,直到戌时末宾客才散。

四房一家无心闹洞房,散了就回了。洗漱过后,倒头便睡。次日又起了个大早,全聚到合颂院。

“三哥三嫂, 恭喜了。”

“同喜同喜。”云麦虽眼下泛青, 但脸上笑意盈盈:“老四, 哥哥屋三个全捧成家了。”伸手摸了摸跟在后的小侄儿发髻。“之后就坐等着吃几个小的喜酒了。”

云禾呵呵笑道:“我家这个最小。”

“最小也不小了。青哥儿都八岁了, 至多也就十年空。”今日钟氏穿了一身大紫, 髻上插了四支金簪,右手戴了一串细滚金镯,当真是富态。漫不经心地抬手推了推金簪,瞟了一眼杵在老四身后的小木头桩,又掐起了平日里的腔调。

“十年而已,晃眼就过去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得好好准备起。毕竟青哥儿出色,万一娶了个金凤凰回来,咱们也得拿得出手啊,是不是?”

自上回与五房一仗后,王氏也不怕事了,加之最近又压抑着。这会遇上钟氏挑头,便全没了顾忌。

“借三嫂吉言。不过人得懂知足,别什么都巴望。儿女嫁娶上,我和他们爹只看品格。那掐尖要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是万万娶不得。母亲量大,我望尘莫及,只胜在有自知之明。等青哥儿长成,我定睁大了眼盯着。是不是金凤凰没所谓,但一定不能像了三嫂。”

“你…”

“三嫂也别误会。”王氏装模作样地上前,帮钟氏将金镶玉项圈戴正:“不许青哥儿娶个脾性似您的,也不是看不上您品格,主要…还是因自打我进云家门,咱们俩的心就没对头过。”

长、二、五房看着笑话,但也有些意外,今日王氏怎这么尖锐?思及什么,目光不约而同地扫过颔首站着的云从芊。

“妯娌之间也就算了,毕竟迟迟早早不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可儿媳妇…不成,我只有一个儿子,婆媳争,那家里还能有个消停的时候吗?”王氏不管钟氏胸口起伏激烈,帮她戴正项圈,后退一步,细细打量,点首赞到:“好看。”

算她不瞎。想法才生,钟氏一愣,气更大。王淑英不瞎,那岂不是坐实了她掐尖要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瞧钟氏那表情,王氏掩嘴乐了:“三嫂不愧是大宅门里走出来的,一下子就懂了我这弯弯绕绕。”还真当她是软柿子?今儿是三房的好日子,她自己个一早上嘴里臭烘烘的,那就别怨被人啪啪打脸。

“王淑英…”

“够了。”云麦头都疼,瞧瞧她这一身打扮,是想压谁风头?穿得如此珠光宝气,等会新媳妇敬茶,她是准备把哪件撸下来当见面礼?关键崇西、崇孝媳妇也在,稍有偏颇,回去又是一顿大闹。

王氏退回了当家的身后,一手牵住闺女,一手落在儿子肩头。不得不说,做人真不能太良善,不然憋闷的是自个。刚那样夹枪带棍地骂一顿钟氏,此刻她喘气都顺畅不少。

隐在母亲梁氏身后的云从嫣,眼神始终不离四房一家。邵府老夫人要将云从芊养在身边的事儿,家里都传遍了。如今,云从芊可是得意人。瞅四伯娘那劲儿,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