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盛平九年科举,吴岂仁高中榜眼,襄州吴氏才又回朝野。不过不比以前了,快五十年过去,吴氏一族仅吴岂仁官拜二品礼部尚书,其他的均在三品之下,四品都少。
此中还有一茬,邵启河的嫡长女邵元娘,嫁的就是襄州吴氏。
理王呢?母妃尚寝宫女出身,虽也二品昭仪了,但娘家是一点不出息。正妃出自工部右侍郎家。
现王体弱,皇上却给他配冠南侯的女儿?云崇青不太明白其中意味,想来这也出乎冠文毅意料:“挺好的。皇子成家了,便可专心立业。”
是这样吗?常俊鑫品着好友面上的和煦,不太信。苗晖将怀里大壮换个边,屁股朝他金俊叔。大壮瞧见红梅,小手去拨爹的脸,肉嘴湿·淋淋:“呕…”
“爹没瞎,看见了。你自己欣赏。”
云崇青握住胖小子指向红梅的小手,肉乎乎软嫩嫩,扭头问明朗:“还没给取大名?”
“庆安那风俗,都是贱名养到周岁,再取大名。”
常俊鑫捏了捏大壮的胳膊肘:“穿得还挺扎实。”
“我娘和他娘忙乎一早上,废了老大劲才给穿好。”苗晖笑道:“我偷摸数了下,层层叠叠八件,光护心袄子就有三件。”
乐和堂里,今个人也不少。云从芊两口子,领了一趟崽子过来看小表弟。记恩家小圆包,奶水吃得好,养了几天见白了。看得沐婳和糖包赖着不走,硬要拖着摇摇篮一起回沐宁侯府。
记恩好容易才把两小祖宗哄骗到乐和堂,然后趁她们不留神赶紧溜。
“我刚去瞧过了,团华院已经关门上锁。”云从芊笑得前俯后仰。沐晨焕蹲在伤心的闺女跟前,轻声说着:“恩大舅家圆包还小,等长大些,咱们再领他回府里玩好不好?”
糖包听着她娘的笑声,小嘴更瘪。
“等二婶家甜包出生,我也不让恩大舅跟她好。”沐婳泪汪眼里。
“再再生个弟弟。”糖包急出一句,认真地看着她爹。
云从芊不笑了。沐晨焕却乐眯了眼,转头望向他媳妇:“我没意见。”边上与三个哥哥说话的大小虎,也掉过头:“我们也没意见。”
“我都快三十了,你舍得?”云从芊挨到丈夫边上,一手揽住他的头,一手点闺女的小鼻尖:“给我安生一点,我心情好了,过几天再带你们去看小圆包。”
“我回去也让娘给我生个肉包。”沐婳神色从未有过的坚定。沐凛余听了,不由发笑,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小髻:“那要等明年开春,娘带我们去庆安才成。”
开春?沐婳嘴也瘪下去了,嘟囔:“不能现在吗?”
“来了来了…客人来了。”常汐打帘,看这一屋老老少少笑着朝两位小姑娘招手:“快出来,有姐姐妹妹,还有个小弟弟要你们招待。”
一听这话,沐婳嘴也不瘪,转过身就拉过糖包,给她整理衣饰。王氏看着,心里想就差青哥儿家没小的了。不过不急,他们两口子年纪尚轻,自有打算。
云崇青两口子领着一行人进入乐和堂。见满堂小娃儿,两家皆知这几位定是沐宁侯府的公子小姐。给长辈见了礼后,苗晖、常俊鑫又与沐晨焕互相认识了。碍于女眷,男子移步茶室。
“两位妹妹,你们怎么称呼?”沐婳牵着糖包,矜持地招呼客人。
“我叫大富,这是我妹妹,叫大贵。”
沐婳煞有介事地点首,赞道:“好福气的名字。”
“对,”糖包已经拉住跟她一般高低胖乎的大贵:“糖包包有…有个弟弟,不让玩。”
这是告上状了。云从芊把事跟弟妹和两位娘子说了,几人都忍俊不禁。瞧着四个矮墩墩的小姑娘凑一块说悄悄话,不时还捂嘴乐,大人也放心让她们自个处了。
各人都有玩伴,独大壮被乳母抱着,急得一头汗,小手冲着最高的凛余够,一抓一抓的。沐凛余可不敢抱,只塞根手指过去,让他抓着。
茶室里,厨房送了几样糕点进去。云崇青煮茶:“老师前些天随沐伯父、沐伯母去京郊温泉庄子了。他身子有些老伤,正好沐伯父寻了古方,炮制了药泉。冬日泡一泡,再养一养,许明年梅雨能少受些罪。”
苗晖、常俊鑫早知道崇青的先生身带残,但能教出三元及第,可见学识渊博。今日不能拜谒,确有些遗憾。
“来日方长,总会见着。”沐晨焕面带浅笑,不热络也不显疏离。
“沐三爷说的是。”能见着这位,苗晖也觉有幸。十二岁为皇子挡剑,其中不无自毁之意。建和九年,顶尖侯门贵公子求娶小商门女,更是轰动一时。
他大伯说过,沐三为沐宁侯府为沐贵妃算是折尽了自己。刚看其与妻子那般亲近,他像个老父亲一样,满心欣慰。沐三,当得和和美美。
常俊鑫可不以为沐三爷今天来岳家,是为他和明朗。小小七品编修,还没到那份上。而且,就沐宁侯府的功勋,真正清高的文士无一不敬服。全不似外界有些人说的,沐家把所有文士都得罪干净了。
那些个阴阴暗暗的,代表不了所有文士。
“对了,周计满病了。”沐晨焕接过小舅子递来的茶,看向被磨搓过的三人:“于树青带了东西去皇庄探望过,还留在那照顾了一天。”
云崇青弯唇:“他还算有良心。”不管当下于树青处境如何,之前周计满确是十分看重他,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个人觉得,近几月对于树青来说,珍贵非常。”相较于六七月时,苗晖更看好磨去浮躁后的于树青。能摘得文风盛行的江寕解元,其绝非庸才。
常俊鑫认同:“人最忌得意忘形。庶吉士时悟了,总比日后为官了悔悟好。”
小舅子这两位好友品性不错,沐晨焕在二人脸上没见着一丝贬薄:“你们《雍和字典》修得怎么样了?”
“很顺利。”云崇青估摸:“几十个人就忙一件事,年前应该能修完。”《汇思》杂一些,但没修字典这般繁重,慢的话也就两三月工夫。
常俊鑫笑道:“修完《汇思》可以再来一册《辞集》,明年一年就过去了。”
翰林院确实平淡了点,苗晖见过那几位侍读、侍讲捧茶看书闲话的样儿,可以肯定不是他想要过的日子:“不急,好好珍惜眼下。我们以后也会天南地北。”
今日宴请,宾主尽欢,到傍晚才散。一群孩子依依不舍,还约了明天吃席,没一个关心大人同不同意。
云崇青上值几天,宫里风平浪静。就在他以为,皇上歇了与冠南侯府结亲的心思时,沐宁侯三人从庄上回来了。
“您是说皇上确是看中了冠文毅的嫡幼女?”
确是?沐宁侯笑道:“你这都听说了?”看来他的耳目,也通达得很。
云崇青点首:“金俊有透露过。只那会皇上仅是看了户册,他尚不确定。但您今天是肯定了。”
“皇上已经召了冠文毅进宫。”沐晨焕双手抱臂,眉眼带笑:“戏作大了。”不止崇青怀疑宫里那个“芍伊”是冠南侯府的人,他和爹也有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