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看着她,眼中满是笑意:“等会儿你就知道了,眼下不着急。蓉儿,再为我披一次甲吧,我习惯你为我披甲,他们都没你仔细。”
武芙蓉的精神倏然紧张:“披甲?又要打仗了?”
裴钰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宠溺道:“看把你给吓的,打什么仗,我要点兵。”
没头没理突然点兵,也是够奇怪的。不过武芙蓉没管,心想披个甲而已,又没什么大不了,便随着裴钰去了帅帐。
毡帐厚重,遮挡住了不少阳光,为他穿戴甲胄的过程中,武芙蓉有意维持着二人间距离,能离远些便不离近,但在为他穿戴护腹的时候,他悄然叫了声她的名字,她一抬头,额头恰好与他的鼻尖擦肩而过,勾起皮肤一小串痒意。
“你低什么头?”她语带愠怒。
裴钰直起脖子,视线却仍留在她脸上,睫毛遮住大半眼神,看不清的情愫丝丝绕绕蔓延拨开。
“想亲你。”
武芙蓉僵了一瞬,手中的甲衣一丢:“你自己慢慢穿吧。”说着便从帐中出去。
裴钰抓住她的手又把她拽了回去,软声哄道:“行行行,我闭嘴我不说话了,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掀一下嘴皮子。”
武芙蓉这才不情不愿给他把剩下的穿完。
重甲一加身,能与下属策马张弓的裴二公子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威武神勇的大周晋王。
武芙蓉随裴钰到了点将台下,本想顺势退下,手却被裴钰抓住了,硬是将她带到了点将台上。
台下万千将士肃然林立,俯首齐声道:“晋王千岁!王妃千岁!”
听到后面四个字,武芙蓉瞠目结舌,心脏险些从胸口跳出来,脚下跟生了根似的,身体连最起码的反应都忘了,过了很久才想起来瞪向裴钰,眼里全是震惊与费解。
裴钰只对她笑笑,慢条细理亮出掌中盒子,盖子掀开,躺在里面的赫然是枚宝石指环。
宝石是透明的,足有指甲盖那么大,镶嵌在光洁的白金指环上,流光溢彩,毫无杂质,一眼便知价值连城。
“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梦到了一个很向往的地方,那里没有饥荒,没有战火,那里的人们生活富足,人人都有学上,有书读,他们之间的成年男女若想成亲,不必媒妁之言,不必三书六礼,甚至不必看双方父母脸色,只需男子当着二人亲友的面对女子单膝跪下,奉上一枚宝石指环,女子若戴上那枚指环,婚事便算定下了。”
武芙蓉全身打颤,双手在袖中攥紧,指甲刺入掌心肉中,努力维持着头脑清醒,好不让自己瘫倒。
她记得的,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她还记得那时的裴钰对此嗤之以鼻,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对个女子下跪,她好像还对他冷嘲热讽了一通,具体说的什么,她记不太清了。
她总是这样,大事想多了,小事便不容易放在心上,争吵时再凶,过不了多久,原因便会遗忘,这些年来就是这样。
“我思来想去,你我之间共同的亲友,除却这万千将士,便是这甲护我上阵杀敌,今日,我想在所有人和它的见证下,求娶你武芙蓉为妻。”
裴钰神情温和,一反素日常有冷戾,动作小心地将指环从盒中取出,撩袍单膝跪下,举着它看向武芙蓉,眼神认真到近乎虔诚,柔声道:“蓉儿,嫁给我。”
武芙蓉只感到窒息。
她努力拔起几乎生根的步子,却没有上前,而是退后,一步步退后。
在裴钰愈渐困惑的目光中,她试着撬开紧咬的牙关,红着眼睛摇头,眼睛里满是不安惶恐,一字字颤声道:“裴钰,你疯了。”
作者有话说:
二狗:(伸手比划)(试图解释)(晒干沉默)
10 ? 了结
◎恩断义绝◎
裴钰并未困惑太久,他只当她是没准备好承受这份“惊喜”,所以才是这样的反应。
想到她之前受的委屈,他莫名起了怜惜的心情,口吻甚至带了安抚的味道,轻声细语说:“我没有疯,我就是要娶你做我的正妻,我不在乎什么父母之命门当户对,蓉儿,只要我们两个人能长长久久的在一块,我什么都愿意。”
武芙蓉眼前一阵眩晕,稳了稳步子定住心神,艰难异常地张口道:“伯言,你先起来。”
裴钰嘴角上翘,笑容明亮:“你都还没将它戴上呢,我怎么起来。”说时手将指环又是一递。
武芙蓉再度摇起头,眼睛里的挣扎彻底转化为痛苦,看着那枚指环,看着裴钰的脸,她想说话,启唇却发不出一个字,唯有摇头。
好像在她面前的不是价值连城的指环,而是刑具,举着戒指的也不是她心悦的儿郎,是洪水猛兽。
慢慢的,裴钰再是愚钝也读懂了她脸上的表情,眼中光芒一暗,随着笑容收敛,他的声音也沉下去:“蓉儿可是不喜欢这指环?无妨的,我可以再给你打几十个几百个,什么样的都行只要你喜欢,但现在,先把我手里这个戴上。”
把它戴上。
武芙蓉不摇头了,她握成拳头的双手逐渐松开,张嘴缓缓呼出一口气,抬眼道:“我不戴。”
何其轻软的声音,尚且在发抖,咬字却是坚定至极。
裴钰定定瞧她,眸中的柔情蜜意全抛去了九霄云外,剩下的唯有趋于冰冷的质疑。
“为何?”
武芙蓉这辈子没觉得说话是件如眼前般难如登天的事情,她的喉咙像被一只大手给捏住了,每个字都要从里面挤出来才行,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毫不迟疑道:“你没有和我提前说过这些,我不知道你让我来这里,原来是有这么个打算。”
裴钰的表情有所缓解,轻嗤一声不以为然道:“仅是如此而已么,我精心筹谋许久,自然是要给你一个惊喜的,提前说出岂不无趣。”
武芙蓉叹气:“伯言,我并没有觉得惊喜,只觉得惶恐,你现在……越来越让我看不懂你了。”
裴钰脸上的轻松之色再次定格,和武芙蓉分明只隔了不到七尺的距离,却如何隔了条奔腾长河。
“我哪里让你看不懂了?”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语气变得锐利:“是我退婚让你看不懂?还是我对你求婚让你看不懂?若不懂,那我现在解释给你听,你听好了,若非有你,婚姻大事于我而言无非一场买卖官司,娶谁都是娶,与其说是多了个妻子,不如说是多了帮拥护我的老匹夫,可我不是我的父兄,我不会仰他人鼻息,这桩买卖我说有便有,我不想要也没人能逼我,连我父皇也无权干涉。我娶你,不是我发疯,是我发现你对我而言,远比那些要重要得多,所以我要娶你。”
他的野心太大了,权和人他都要,甚至不愿为之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