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领的女真军和仆从军就一起应和他:对!好好教教!叫她吃了亏,一路哭着回去,以后乖乖给俺们上贡!记得多写点符箓送过来!听说有祖先托梦,用了的都说好!

宋军也发现了对方,开始忙着原地结阵,但士兵只要跑起来,间距就会拉长,那结阵就需要时间,而金军说笑归说笑,怎么会给他们这个时间呢?

现在轮到金军跑起来了,士兵们小跑,骑兵更是一马当先,冲上前去袭扰中心思想特别明确,就要在对方修整之时,一鼓作气,大破敌阵!

这泼天的富贵就要到手了!

他们就这样往前跑,一点也没有往旁边的山上看,那山在他们东边,现在天已经过午了,太阳从西边过来,山的阴影一点也照不到他们。

他们的兵马大半要过了这座不知名的山时,山上忽然传来了号角声。

有骑兵就在山顶上,远远地看着他们。

随着这阵号角声,骑兵下山了!

马蹄初时并不快,可这是下山的路,战马跑得很轻松,自然一步快似一步。

战旗上书一个大写的“李”字,阳光下像是一支笔直的箭,冲进了金军松散的队列之中!

金军一下子就慌了,现在轮到他们必须快速结阵,抵御这支骑兵可女真人固然多精兵,到底数量有限,这支兵马还有一大半是仆从军!

这支骑兵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有护卫在兵马两侧的少量骑兵见状立刻冲了上来。

那个为首的年轻将军从马鞍下抽出一支梭枪,就在对方迎面冲上来的一瞬间,掷了出去!

梭枪又快又准,护卫的骑兵又是轻骑兵,那马头吃了这一枪,连鸣叫也发不出一声便倒塌下去,女真骑兵刚来得及从马上跳下,那位将军已经抽出了第二支梭枪。

像是惊雷闪电,打在了他的脖颈上。

战马如风,已经轻巧地跃过他,奔向了下一个目标,就在与他擦身而过时,那个年轻将军甚至还有富余之力将梭枪从他脖颈上拔出。

骑兵就是这样水银泻地,自山顶而出,轻易便将金军分割成了两部分。

他们甚有耐心,并不急于杀敌,而是如牧羊犬一般驱赶着被分割开的金军,前方的金军很快就意识到,并且准备停下脚步,可士兵们要停下脚步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军令总得从后传到前,从统帅传到令官,从令官再传到士兵之中!

有人停下,有人还在奔跑,停下的又必须去追逐还在奔跑的他们与宋军并没有那么远的距离!

山顶上升起狼烟,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

还有,还有骑兵!

还没来得及回转的骑兵冲向宋军的军阵时,那本应该被装在辎重车上的弩机一字排开。

飞鋋电激,流矢雨坠。

这一路,金军实在太顺了。

他们现在也没有感受到多少真实,更像是坠入了一个巨大的梦境。

扭曲又怪诞,恐怖又血腥。

到处都是自己人,到处都是自己人的尸体。

最弱的士兵就呆呆地站着,看对面的骑兵冲过来,看着自己的视野忽然飞了起来,飞到半空,忽然又落在地上;

更老练些的会同周围的同袍一起,组织起抵抗,他们只要彼此护卫,骑兵就会尽量绕过他们,去收割更容易收割的生命;

但还有更老辣的人,他们看到了宋国长公主的善心:

战场旁就是一座山啊。

为什么不逃呢?

女真人不逃,是因为这一仗就是他们要打的,打胜了,最好的战利品,土地玉帛,牛羊奴隶,一切都是他们的。

你们呢?

你们凭什么不逃,凭什么要留在这里,被包围,被剿灭殆尽啊?

在前军与宋军遭遇在一起时,中军里的第一个奚族人逃向嘉山,第二个奚族人就跟上了,第三个是个汉人,他实在是没理由不逃。

于是就有了越来越多的逃兵,向那山的罅隙里钻去,他们还须得逃得再快些,因为女真人是不许他们逃的。

女真兵并不多。

他们打顺风仗时从未察觉到这一点,他们如同雄狮,想如何驱赶羊群,便如何驱赶羊群。

但今时今日,溃散的仆从军如消融的冰雪,裹挟着他们一同溃散!

曾见过白山的女真人始终是训练有素,勇猛无畏的,他们只是这一路太顺了,略有些轻敌。

他们还没来得及转变看法。

他们永远也没有机会转变他们的看法了。

在这个被精心布置的陷阱里,他们奋力组织起一次又一次的反冲锋,并且在宋军已经将他们彻底包围后,也作战到了最后。

她注视着这战场,在脑子里复盘这场快速而坚决的战斗,哪些部分做得很好,哪些部分做得不好,她的士兵现在是什么状态,她有什么需要提醒自己的的。

她留下了少量的人清扫战场,宗泽的大名府援军即将赶到,到时候有他们接手战场,包围嘉山,搜捕那些躲在里面的金军仆从军。

至于女真兵,女真人没有一个人投降,自然长公主也不许他们投降。

嘉山脚下,血渐渐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