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和僵硬,张锐脸颊一下红透了。
他像是一下明白了殷明为什么请他最后吃一顿大餐还要给他这袋珠宝。他想和云楼解释他不是穷,他有钱的,春如意给过他一些宝物,虽然不算多,但应该也够他生活一段时间了。银石头是他在药峰溪流里捡到的,不是很纯,但应该也能当钱用,他就好好保存起来了,他后来还去溪里捡过几次,只是没有再捡到。他和老板讨价还价也不是占小便宜,而是他不清楚这里的物价,想要试探一下。
但张锐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开口,一来他和春如意之间的那些腌臜事情,他并不愿意别人窥探到,二来这样的话说起来倒是更像是狡辩。
“谢谢。”张锐的声音很低,脸颊发红,透着一种窘迫。
其实张锐还有点感动。殷明不太瞧得上他,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在离别之际,冷漠倨傲的少年却一反常态,生硬地递给了他一袋珠宝,殷明甚至以为他穷得连饭都吃不起,看破不说破,隐晦地要帮他。说实话张锐真的没想到殷明竟然是这样的人。
“你们要是有空……以后可以来找我玩。”张锐抬起头,脸红得像柿子一样,黑眼睛很亮,诚挚地对面前的人说出这句话。
殷明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张锐终究转身离去,背影逐渐融入人群。张锐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殷明和云楼一前一后,还站在原地,目光在看着他。
“我走了……”他愣了愣,朝他们招招手。
没人给他回应。
又走了几步,张锐回头,殷明和云楼已经转身,朝着和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张锐握着手里沉甸甸的宝石
风拂过街道,卷起了几片枯叶,轻轻飘落在张锐的脚边,张锐情绪复杂。
他愣愣看了片刻,转身融入了集市。
其实对于有些事情不必那么在意。他与群英山的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殷明和云楼后来对他的态度还算可以,至少没有最开始那样冷漠刻毒,殷明离别之际甚至还送了他一袋珠宝。也许他们再待久一点,都可能会成为朋友。不,其实这种设想不太可能。他们之间存在巨大的鸿沟,殷明和云楼对他的态度软化大概率是出于同情,并非是出于理解和尊重。要是再待久一点,各种不合的矛盾就要暴露出来,那么他们大抵只会越发厌恶他。现在这时候分开,最好不过了,还能留下一个相对而言好一点的印象。
说实话他和殷明一行人之间短暂的交集相处算不得什么的。他说着日后再见这种客套的话,但他知道殷明和云楼都不会再来。
生活的变化会把他们很快就隔开,尽管他们相距只几座山,但那几座山高不可攀,殷明他们骑着神鸟飞一飞就飞过去了,他却是怎么也爬不上去的,所以在实际生活中,他和他们已经是在两个世界了。
作者的话:为了防止以后被骂,提前说一下,在这篇文章里,张锐会很惨,但会给他一个好结局。我不知道怎么避雷,因为害怕剧透,朋友们看文的过程中发现和自己预期的不一样,觉得接受不能要及时离开,避免被创,看文就是找乐子,不要生气,爱护自己。
第二十四章
张锐习惯伴鱼镇里的生活习惯得很快。
殷明给他的珠宝他没敢动,他去典当铺典当了一些财物,都是春如意给他的。典当的时候老板瞧着那些财物看了几眼,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了,看上去那些东西似乎很值钱。老板说了一个数,张锐不太会讲价,往上加的钱似乎是少了,老板立刻就同意了。张锐愣了片刻,反悔也来不及了,他换取了一些银两,走时老板还热情说下次有好货再来典当,张锐回头看了眼,出于客气还是假笑应着了。
他来第一天在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便找好了房子。
那处宅子临河而建,有简陋却干净的小院,院内的几株柳树虽然叶子稀疏泛黄,但仍透着几分生机,屋内摆设简朴,几张木椅和一张桌子。
屋子的主人说什么都不肯少钱,张锐挺喜欢这里,还是按原价一次付了半年的租金,他把钱袋子拿出来的时候主人多看了他那袋子一眼,打趣张锐真是个贵人,连用的袋子都是这样的奢华,竟然是用玄金线绣的凤凰,这样富贵的人家怎么还为了那么一点点的银子和他掰扯半天。
张锐显得局促。他怕露富,早已把殷明袋子里的珠宝藏起来了,但他没曾想殷明连装东西的袋子都是罕见的上品。他哪懂什么玄金,他只觉得花纹好看才把袋子留下来想给自己用的。
张锐把殷明袋子藏了藏,主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张锐,然后转移话题,问张锐富家子弟怎么会来到这种穷乡僻土。张锐解释说自己不是有钱人,那人似乎不信,只是意味深长地笑,说明白了,是来躲事的吧?
张锐更急地解释说没有。那人笑着,说明白明白。张锐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明白。但那人说他是在躲事,其实倒也是对的。
就这样,张锐在伴鱼镇住了下来。
张锐过了几天很平静的日子。他来这个世界以来,头一次感到这种宁静的平和与放松。他有时候会站在门口发呆,河风迎面吹来,夹带的淡淡水汽,很舒服,心中也觉得安宁。
生活好像逐渐安定下来,每日清晨,他会到集市上采买一些简单的食材,捡些柴火,回来后在院中做些饭菜。闲暇时,他坐在河边,望着流水出神。船客从这里上岸,有时候船客会向他讨要一些吃的,张锐也都会给。有一天,张锐突然想着,也许他可以在这里开一家粉面铺子,这样他就能有钱了。他看见镇子里交通枢纽的地方都有一些吃食铺子,生意不错,他在船运处开,人流量虽然少了一些,但却是这临河的第一家,生意应该不会太差。
张锐停像野草,不管在什么恶劣的环境里都能扭曲着生长,生命力顽强得吓人,沾着点泥巴和太阳,就能开出叶子。他离开了群英山,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很快就觉得自己的日子要开始好起来了。
店子真开了起来,生意竟然真的挺好,没过多久,来了一群人收例钱。
那些人个个五大三粗,交谈间提及自己都是修士,张锐见过群英山里的修士,群英山的修士看上去和这些人气质并不太像。群英山里的修士看上去年轻些,眉宇间都是傲气,这些人体格健壮,更像是武夫。来的人看上去并不太好惹,但对张锐也算客气。他们说例钱这里的每个百姓都得交,开店的得多交,外地的得多交,这是这地方的规矩,因为他们保护百姓安全,守护着着块地,镇子里的人都会凑钱出来给他们。
张锐一听是惯例,便也把钱交了,那些人并没为难他。
日子倒也清闲,相安无事。
殷明确实没有再来找过张锐,沈师兄还没找来,但春如意找了过来。
深秋以来,温度骤降,伴鱼镇的天气最近有些异常,夏季没怎么下过雨,入了秋反倒雨水多了起来,那天晚上又下起了雨。
夜色深沉,窗外的雨声细密而持续,空气中的湿冷透过窗缝潜入,房间只有张锐从群英山上带下来的照明珠还在发光。
张锐蜷缩在床上,沉入浅浅的睡眠。
被子不够厚实,后半夜有点冷,睡梦中,张锐下意识地拉紧了被子,身体蜷缩得更紧。
这些日子空气越发冰冷,张锐在被窝中辗转反侧,因为太冷而渐渐清醒。他眯着眼睛睡不着,想着干脆起来,把第二天要做面条的哨子切好,冬天生意就不好做了,还是趁着现在多赚点钱。
然而他一睁眼,看见黑暗中一双发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张锐立刻弹起来,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喊叫。
春如意面无表情,绿色的眼睛在照明珠下散发着着一股冰冷而诡异的光。他站着看了一会张锐惊恐不安的模样,俊逸的脸才慢慢露出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
“醒了?”
张锐头皮发麻。
他早知道春如意可能会找过来,但是他没想到春如意会在夜里突然出现。他看出来春如意有些不对劲,明明是在笑,可他翠绿的眸子里却只有令人发寒的冷酷残虐,就像在明显压抑着戾气。
春如意好像是在生他的气。
为什么生气?总不该是气他留在了伴鱼镇吧。是春如意自己同意他跟着殷明下山的,殷明要他离开群英山的时候春如意也在,他虽然没同春如意说他离开群英山后居住的具体位置,但他知道春如意有本事找过来。所以春如意该知道他其实也不算是躲着春如意。
春如意面色冷漠,盯着张锐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