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是个冬日,下了很大的雪,入影长老听见山里有孩子的哭声,闻声寻了过去,看见荆棘地里躺着一个被撕开肚皮的女妖。女妖血淋淋地冻在地面上,身上的血已经结冰,她的肚子大大敞开,内脏模糊,冻得僵硬的双生子在母亲敞开的肚子里嗷嗷大哭,浑身都是紫色。
还是婴儿的双生子展露了自己作为妖顽强到可怕的生命力,他们依偎在母亲的肚子里,互相搂抱着,身体已经结了一层冰,裸露的皮肉发紫,显然是冻坏掉了,可是他们还没死,他们发出很响的哭声,在求救。
要是再不被发现,等待他们的或许也只有死路一条。
可巧合得很,那两个杀死了自己母亲的妖孽被入影长老发现了。入影长老把他们两个抱在怀里,他们立刻就不哭了。他们在长老的怀里蜷缩着,慢慢安静,似乎终于明白自己已经得救,便沉沉睡了过去。
入影长老去查看他们死去的母亲,发生母亲竟然是一只孟极妖。
孟极妖生的孩子都是独子,荆和棘是罕见的例外。
孟极妖繁衍不易,是极其罕见的妖。他们天性凶残好斗,母亲一胎会怀许多个孩子,孩子在还没成型的时候就开始争夺营养,长大后他们会互相残杀,吞噬掉自己的兄弟姐妹。母体最终只能容纳一个孩子,所以只有最后存活下来的唯一的孩子,能有资格被生下来,成为一个新的孟极兽。
但荆和棘是个特例,他们两个一直在争夺厮杀,到母亲快要分娩的时候都没能分出胜负,母体承受不了两个孩子的存在,母亲迟早会被他们耗死,母亲死了他们也活不了,所以,为了生存,荆和棘杀死了他们的母亲。
食物供应不足,他们就吃掉了母亲的内脏,无法生存下去了,他们就撕开了母亲的肚皮,从母亲肚子里钻了出来。
他们对生存的渴望胜过了一切,为了出生咬死了自己的母亲。
不祥到极致的存在。
群英山很多弟子都不喊那两人的名字,他们喊双生子小畜生。
小畜生残暴冷漠,和他亲近的人都没什么好结果。
自他们来到群英山,他们身边的人便不断遭殃。
在更小的时候,荆和棘还不太明白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们知道自己是妖,但不觉得妖和人有什么不一样,他们以为自己和人修是差不多的。
每天都仰着小小的脑袋,跟在群英山弟子后面,哥哥姐姐叫的很甜。
荆和棘虽然是妖,但长相却极为可爱讨喜。虽然人对妖素来没什么好感,但人对于外貌优越嘴巴又甜的小孩总是欢喜更多一些,所以那时候还是会有人愿意抛弃偏见去接纳荆棘。
再后来,开始死人了。
人与妖的恩怨持续已久,有人愿意接纳他们,但更多的人还是憎恨他们。荆和棘在群英山的日子并不能算好过。入影长老常年闭关,把人带回来却也没有过多在其身上花费过心血。
欺辱刁难是常有的事。那时候荆棘还太年幼,并不具备反击的能力,便也只能生生受着。
可这种欺辱的情况持续不久,有人发现群英山那名最爱刁难荆和棘的高阶弟子死了。
头被砍下来挂在了房梁上,胳膊少了一只,身上的关节全部脱位,身体被剁烂了,肠子翻出来,像血袋子一样挂在胸上,明明才死了不到一天,可是浑身发臭,腐烂掉了。
没找到凶手。
再过不久,群英山弟子相继出现异常,发病,抽搐,狼狈不堪,就像得了凡人的瘟疫。这种症状持续整整一周才相继痊愈。这期间,荆棘却一点事没有,每天照常上课学习一些并不适合自己的人族的术法,由于不适合,所以学不会,也没什么兴趣,下课后他们就待在院子里,盯着地上的蚂蚁看一整天。
人死后不久,荆和棘被带去问话。
回来后二人身上满是血,他们的肋骨处生生被凿开,安上了锁魂钉。
锁魂钉是一种凶煞的戾器,能锁住魂窍,限制修为的增长,钉上后人会无时无刻不被锁魂钉牵制,痛苦不堪。
荆和棘从训诫堂出来,极其痛苦的模样,似乎是在哭,但眼眶里没有眼泪,全是殷红的血。
他们互相扶持着走出,每走一步就留下一个血印子,没撑多久,趴在了地上,一抽一抽的,发出极其痛苦的哀嚎。
没人去扶他们。
训诫堂的人说,荆与棘隐瞒了自己妖族血脉觉醒的事情,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行为,暴虐失控,杀死了群英山的弟子,但念其年幼,且非故意为之,便不处以极刑,只是从今往后需要戴上锁魂钉,时刻约束自己。
荆和棘抬起头,笑颜如花的那张纯洁美好的脸变得极其扭曲,像两个狰狞的怪物。
他们还在装可怜,说自己隐瞒只是因为害怕,他们不断哀求别人救救他,可是昔日漂亮的脸蛋如今变得如此丑陋血腥,便不再那么容易引起怜悯。
弟子们不再怜爱他们。
甚至群情激奋,要杀死他们。
荆棘在一片叫骂声里蜷缩着抽搐,快要死了一样。
可最终也没死。
那两人的生命力顽强到了极点,似乎不管怎么对待都不会咽气。
锁魂钉钉在荆和棘身上,限制了荆和棘的灵力,也禁锢了两人的灵力增长,他们觉醒的妖族血脉得以控制,同时,荆和棘也将无时无刻忍受巨痛折磨,以此思过,警醒他们不再杀虐。
刚开始的时候,荆和棘狂暴难安,每日每夜都在癫狂。越是心绪不定,身上的疼痛便越是强烈。
不多久,荆棘便安静了。
他们没有能力作恶,只能施展一些最低阶的术法,像个真正的小孩一样生活,而他们看上去似乎也很快习惯了这种生活。
再后来,荆棘二人竟也似乎是习惯了疼痛。要是你不知道那两人身上安着锁魂钉,光看二人的神情,你是绝对看不出他们两人在承受着巨痛。
锁魂钉一年比一年紧,他们安分了下去,但终究本性难移,时常会因为自己残虐的妖性受到惩罚。
终究是妖。野性难驯。或许一开始入影长老出于慈悲心救下他们就是一个失误。
云楼一开始挺不愿意和张锐说这些,但讲到后来又有点停不下来,他似乎对双生子也颇有怨言。
事实上云楼讲的所有关于双生子的话用词都比较恶毒,张锐根据他讲的那些话,再去除掉一些云楼主观的评价才形成一个自己对于双生子的客观评价。
等云楼终于讲完,他给云楼倒了一杯水。
张锐问云楼:“孟极兽长什么模样?”
云楼自然接过杯子,把水喝完,然后开口:“见过雪豹吗?就像白色的豹子。那是本体,但那两小畜生,常常也会幻化成白猫的模样,到处惹是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