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贾领着威廉斯匆匆返回时,泉客已经将军刀收回刀鞘,却并未放回袖口固定,而是握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
“威廉斯。”他的嗓音依旧有些沙哑,像是得了重感冒的后遗症,说话声沉闷,在他清冷的声色上添了几分感性。
他说:“威廉斯……先生,我给你的工钱,一天是多少?”
威廉斯不明所以地竖起两根手指,“两万美金,老板,怎么了?”
昨天喝了太多酒,值班后又跟船员赌到半夜。临近天明,威廉斯才躺回床上,刚睡了一个多小时就被老贾急匆匆地拽了起来。
说是老板找自已。
此刻,站在老板面前,威廉斯还有些发懵。宿醉带来的头疼让他昏昏沉沉,眼前一片模糊,甚至看不清老板犹如冰窟般的眼神。
只听老板笑着,“两万美金啊,够花吗?”
听这话中的笑意,好似真的在关心自已一样。
难道是怕自已不够花,要给自已涨工资?
想着这些,威廉斯当即站直身体,摇头之后又点头,“我一个人的话,是够的……可是我家里还有年老的母亲,年轻的妻子、年幼的儿子和女儿……我每个月要给他们寄一部分回去,如果这样的话,钱是”
在满是华人的Z港混了数十年,威廉斯早就精通华人的那套逻辑吃准了不少华人心软的特点。
将他过往从电视中看到的那些“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未成年子女”,诸如此类的话灵活运用,改一改加进自已的履历。
由此欺骗那些雇佣他的老板,额外挣得一份收入,以便去赌场换取筹码,大肆挥霍,博一份“前程”。
可惜,泉客并不吃他这一套。
“威廉斯,39岁,七岁父母双亡,随叔父一起偷渡到Z港。十四岁开始上船出海,二十三岁结婚,婚后家暴……两年后离婚。”泉客打断他的话,朝前逼近一步,语调清晰地陈述着他的过往经历。
然后,在威廉斯疑惑又震惊的目光下。
那把锋利的军刀出鞘,闪着银光的刀刃朝前划去,破开皮肉,在脆弱的脖颈上留下深深的红痕。
噗呲一声血从威廉斯的脖颈上飙出。
泉客在出刀后,快速退到一边,躲开了溅到空中的温热血液。
脖子上的动脉割破,周围的人恐惧地看着这幕,却无一人敢上前帮忙。
威廉斯捂住伤口,直愣愣地摔在地上,控制瞳孔收缩的肌肉逐渐松弛,意识消散,疼痛却愈发清晰。
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在他瞳孔散大的前一刻,泉客冷声道:“你母亲不在,也没有妻子没有孩子,所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视线落在一旁的老贾身上。
他出刀时,老贾就站在威廉斯身旁,因为躲闪不及,此刻他的脸上、身上全是鲜血。
出了北极圈,天气却依旧寒冷。
冷气与温热的鲜血撞在一起,升腾的热气飘在老贾四周。
在老贾畏缩的目光中,泉客说完了后半句话,“不要骗我。”
这话是对死去的威廉斯说的,也是对老贾和在场的船员说的。
距离抵达港口,还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希望,此后的行程不要再生祸端,不要发生任何意外。
无论天灾还是人祸,都不要再叫他遇到。
……
眼睁睁看着威廉斯咽气后,泉客甚至懒得擦净刀上的血,就握着刀离开甲板。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进入了隐藏在甲板之下的实验室中。
实验室内没有窗户,好在通风系统完善,实验室内的空气还算流通。
泉客进入实验室后,照旧屏退一众科考队员。
钟湛湛是最后一个走的。
临走前,他试探地问道:“教,教授……威廉斯他是不是死了?”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泉客头也不回地说。
他杀死威廉斯的过程,被不知何时出现在二层甲板上的钟湛湛看了全程。
既然看见了,这会儿还问什么?是要怪罪自已,还是和那群人一样害怕自已?
泉客沉思着,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钟湛湛开口打断。
“我相信教授是好人,教授杀他,一定有自已的考量,一定是他做错了事。”
泉客愣了片刻,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信任自已。
只可惜,钟湛湛说的不对,自已不是什么好人。
能在闻人家族里长大的孩子,有什么好人?就连泉客自已都不知道,这双手沾过多少鲜血,他欠下了多少人命债?
不过,对于钟湛湛的信任,他欣然接下,甚至主动解释道:“威廉斯值班前喝了酒,值班的时候他在睡觉……期间人鱼清醒,他却只开了五枪麻醉剂,人鱼的代谢能力和抗药性强,五枪的剂量没有作用……交班的时候,人鱼根本就没有昏睡过去。”
说到这里,钟湛湛已然明白过来。
威廉斯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这才导致了后来一连串的事故。自已差点淹死不说,最主要的是威廉斯害得闻人教授挨打,两条腿都被打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