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很紧张，又好像有些激动。慌乱无措之中，脸也变得越来越红。但是没跑出几步又转过身来，语气有些结巴的对着桑榆说道，

“我，我叫季晚，下次，下次我们赛场上见时，再正式跟你道歉。”

或许是心情逐渐镇定下来，他想了想又笑容灿烂的补充了一句，“如果今天我赢了的话！”

莫名其妙的人，许下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承诺。道歉态度诚恳的像是故意搞破坏，要引起大人注意的顽皮孩子。

桑榆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只是眼神却不自觉得追随在那逐渐消失的少年身上，脑海中只剩下刚刚那双漂亮的眼睛。

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让桑榆的情绪产生了一丝波动，像是在梦里，他也曾被这双漂亮的眼睛炙热的注视过。

“Nowhere，怎么还有人能跟你聊的上？”一声嗤笑从桑榆的身后传来。

“哎，你知道吗？刚刚跟你聊天的那蠢货，是隔壁馆打席位赛的，彩排混进我们战队来了。”

“现在的次级队伍真的是一届不如一届，什么搞笑型选手都有，哈哈。”

刚彩排下来的白狮中路Duca揽过桑榆的肩膀继续说道，“你说就他那怂样，今天的比赛能打赢吗？TGI可是已经连续四年拿了进入KPL赛区的名额。”

“不过打赢了也没用，最多就是给B组的那群废物队伍换个新的经验宝宝。”

桑榆冷淡的挥开Duca勉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拉开过于亲密的距离，俯身捡起地上的一张参赛牌。

系在参赛牌上的绳链并没有断裂的痕迹，可能是因为刚刚跑得太急，才不小心掉在这里。

桑榆翻过红白相间的参赛牌，是次级席位赛队伍的参赛信息:

Liberty电子竞技俱乐部

职业:Middle（中路）

参赛选手:LBT-Night（季晚）

名字下边的照片上，少年笑得天真灿烂，亦如刚刚一样。

不知是不是被这样的笑容感染到了，桑榆紧绷的唇角在此刻松懈下来。他看着参赛牌久久都没有回神。

Duca嫌弃的看了一眼桑榆手里的参赛牌，语气不耐的说道，“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真没劲！”

“要退役了，现在对着我们连装都懒得装了？”

身边的Duca逐渐失去了耐心，狠狠的坐下去时，连带着旁边的椅子都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坐在附近的几个替补队员见怪不怪的看了几眼，也不敢多言，低头继续玩着各自的手机。

第2章 春天结束了

退役两个字像是真正的戳中了桑榆的痛楚，他终于失去了佯装的平静，开口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怒意，“谁告诉你的？”

“什么？”场馆的声音有些嘈杂，Duca并没有听的太清楚，不耐烦的抬高了音量。

但当他转身看到桑榆万年不变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心中却涌出一股得逞的快意。他讨厌死了桑榆那副整天高高在上，什么也不在乎的模样。

凭什么他明明不适配队伍，却能靠一场比赛就挤掉了Ang的首发，差点让Ang直接退役。

又凭什么他都在替补席坐了一整年了，还依然能够享受跟他们首发同等级别的待遇，被经理另眼相看。

“是谁传出来的我要退役？”桑榆握住参赛牌的手紧了又紧。他深吸了几口气，手掌处传来的疼痛，提醒着他要保持冷静。

“是谁重要吗？反正除了眼瞎的管理层，队友哪个稀罕你？饮水机还没看够？还觉得自己有机会上场？”

“你以为你是谁啊，要不是因为你，去年的春季赛我们能掉到败者组吗？能在总决赛被四比一吗？”

“Nowhere，不要再自欺欺人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职业赛场上从不缺你这种昙花一现的天才。”

“你比Ang差远了！”

Duca越说越兴奋，每一句话都像带刺的荆棘鞭打着桑榆敏感的神经。他很期待桑榆被激怒爆发的那一刻，究竟会是怎么样的狼狈。

周边嘈杂的声音似乎在一瞬间就消散了，桑榆眼睛里透露着深深地茫然。

出道到现在，这类话他实在是听得太多也看的太多了。有素未蒙面的观众，有鱼龙混杂的专业人士，从虚拟的网络中一直蔓延到现实的生活里。

如今，当面从朝夕相处的队友口中听起来，竟会是这样沉重的无力感。

失败的结局就像看似已经逐渐痊愈，其实内部早已彻底溃烂的伤口，每放任一天就要付出比前一天更加疼痛的代价。

让它继续溃烂下去，亦或是再次撕开它。这一刻，直面选择的恐惧感让桑榆无处遁形。身后空无一物，他也退无可退。

等在场馆外的观众陆陆续续的开始进场，白狮的领队走过来唤队员们回休息室，打断了Duca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Duca一边起身向着战队休息室走去，一边心情大好的对着桑榆摆了摆手，“Nowhere，挥旗还挺适合你的。你这一米九的大个子往那一站，可比在比赛中的你显眼多了。”

“看到我们夺冠的时候，记得挥的用力点。”

桑榆没有回应，也没有跟着一起回战队休息室。调试的镜头扫过整个场馆，万人的观众席上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用队服的袖口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手里的参赛牌。等再也无法找到一丝痕迹的时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反复看着那仅有的几行参赛信息。

直到现场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桑榆才终于将目光移向了即将开始的比赛。

大屏幕上正播放着整个赛季所有选手的高光时刻，伴随着解说和观众激情的呐喊声。

眼花缭乱的ID充斥在画面里，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一帧关于Nowhere。

“你会赢吗？”桑榆对着大屏幕，眼神却飘向了远处，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刚刚的那个少年。

身后的座位早已被填满，粉丝们对着舞台大喊着，为自己喜欢的战队和选手加油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