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1 / 1)

他嘴角不自觉便细微牵起一道弧, 淡淡地问?她:“好吃么?”

“嗯。”程菲冲他点点头, 由衷夸赞, “余队这手厨艺真是没谁了。”

余烈忍俊不禁, 伸手在她粉嫩的左腮上轻轻一捏,难掩宠溺的揶揄:“你这张小?嘴, 怼人的时候不饶人,溜须拍马倒是也一点儿?不含糊。一碗只加了盐巴和香油的清汤面,有什么厨艺可言?”

“清汤面怎么不要厨艺。”程菲微微睁大眼?,神色认真,“火候、时间长短,样?样?都是技术活,能煮出这么一碗软硬适中清香可口的面条,很厉害了。不信你自己尝尝,可好吃!”

余烈听完,轻轻一挑眉,懒洋洋道:“你这是对我加了滤镜,所以才觉得我煮碗面都是人间美?味。”

程菲弯起唇,伸手抱住他脖子?,晶亮的明?眸定定望着他,正色轻声道:“哪需要什么滤镜。我的余烈哥哥,样?样?都是天下第?一好。”

余烈笑,抬指轻抚过她精致秀丽的眉与眼?,语气如常:“你这么想,其他人可不一定。”

话音落地,程菲霎时眸光微动,一怔。

程菲这姑娘,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实际上,她内心并?不乏细腻入微的一面。

余烈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只是一句不经意的随口一提,但不知为什么,程菲却从那副冷峻如画的眉目间,窥见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落寞。

再结合他之前?提出的“见家长”言论,程菲微皱了眉心略一思索,隐约明?白过来什么。

屋子?里陷入了几秒安静。

不多时,是余烈率先开口,打破了这阵沉默。

“发?什么呆呢。”他眼?底漫着一丝轻淡的笑意,又挑起一筷子?面条喂到她嘴边,“吃完赶紧跟我睡觉去,你明?天还得早起上班。”

看着男人英俊的面容,程菲心头突地一紧,冷不防开口:“你刚才说,这周末要去我家见我父母,是认真的?”

余烈闻言,垂眸漫不经心搅了下面:“当然认真。”

程菲眉心的结拧得更紧,轻咬唇瓣,迟疑须臾后才又出声,嗓音极轻:“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想再见到我妈。”

“……”余烈低垂的眼?睫下,眸光微凝。

手上搅面的动作倏忽一停,筷子?碰撞骨瓷碗沿,发?出清脆的一声“当”。

然而。这种情绪波动仅仅只在余烈脸上持续了半秒。下一瞬他便恢复如常,嘴角随意地勾了勾,柔声回她:“别胡思乱想,没有的事。”

程菲沉默。她凝视着余烈,眼?底尽是心疼和愧疚。

其实,关于二十几年前?的那段往事,程菲当时年纪太?小?,了解得并?不多。

她只知道,余烈的生父名叫余明?城。

在母亲蒋兰的口中,年轻时的余明?城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分?明?有孩子?有老婆,还成?天往红灯区跑,今天睡在莺莺怀里,明?天宿在燕燕屋里,是个烂透了的痞子?。

余明?城唯一的优点,就?是长了张招蜂引蝶的好脸皮。

而在程菲幼时的记忆里,余明?城这个人的形象也十分?模糊。

她只记得,那个叔叔长得瘦而高,拥有白净的脸皮修长的骨架,经常见不到人影。偶尔在桐树巷的街角遇见,便总是一副浑身酒气醉醺醺的样?子?。

每当这时,母亲蒋兰就?会朝那烂泥似的男人投去嫌弃一瞥,拽住小?程菲的胳膊便快步离去,然后叮嘱她,这叔叔是个坏人,不许和这叔叔以及他的家人来往。

蒋兰对余明城格外的厌恶。

而这份厌恶,也间接导致了余烈幼时的悲剧。

余明?城死后,余烈的母亲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精神恍惚间坠楼身亡。从那时起,年仅十二岁的余烈便成?为了一名伶仃无依的孤儿。

不幸的是,余明?城虽与槐叔等人交好,但余明?城出事那年,槐叔顾姨刚好在国外务工,程国礼又因公差在外省。

母亲蒋兰是唯一一个第?一时间便得知余明?城死讯的人。

然而,蒋兰本就反对等人与余明城来往,在余明?城身故后,她并?未对年幼的余烈伸出援手,而是选择了做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彻底与这个“杀人犯遗子”划清界限……

回忆到此处中断。

程菲回过神,静默片刻后,她伸出手,轻轻覆上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背。

程菲柔声说:“其实,你不用勉强自己的。”

余烈撩起眼?皮定定注视着她,没搭话。

“甚至今后,你永远不想见我妈,不愿意和我妈有来往。我都可以理解你。”程菲眼?底闪烁着一丝泪光,心疼他到无以复加,续道,“我父母那边就?由我出面去高定所有事,你不用管。”

不料听见这话,余烈却极轻地笑出一声,胳膊一收,将她搂进?怀里。

“你去搞定?”他轻声重复。

程菲一脸认真地颔首:“嗯!”

余烈被她的小?模样?逗笑,弯起唇,在她唇瓣上轻咬一口,随意道:“我一个大男人,让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去扛风顶浪,不成?吃软饭的了。”

“……这怎么能是吃软饭。”程菲不赞同他这说法,眨了眨眼?睛,再开口时声音细弱,既愧怍又心虚,“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敢在你面前?多提我妈,就?是因为当年……”

谁知话还没说完,便被余烈平静打断。

“程菲。”他忽然唤她名字,神色温淡而平和,看不出多余情绪。

程菲一滞:“怎么了?”

余烈:“你是不是以为,我心里怨恨蒋阿姨。恨她当年在我父母死后,没有对孤零零的我伸出援手?”

程菲心口顿时一阵缩紧。

程菲很清楚,那段时光是余烈心头永远的痛楚与阴影,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自己主动提起,还是以这么随意平淡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