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机立断, 眯目看她, 沉声道:“你不会想拆它吧?”
阿萝柔肩一抖,顿觉心虚。她不语,只眨动杏眼,手指也恢复平静,显得温驯又乖巧。
巴元见状,自知计策奏效。他板正神色,故作严厉道:“好孩子言行端正,可不会偷看旁人锦囊。阿萝,你是好孩子吧?”
好孩子?阿萝羞愧难当。她刚刚还想看呢!
“我会是的!”小少女眼神闪烁,红着脸道,“阿翁,你放心。我不拆,也不偷看。”
巴元颔首,捋动长须,赞许道:“不错。”
说完,他目光一瞥,扫向案间的罪魁祸首,暗自痛骂魏?^两声。
他当然知道,这锦囊里究竟装了什么。他更是明白,肃王绝不容旁人擅动物件、窥探隐私。
正因此,他才要请阿萝捎带锦囊,避免送物小厮打开偷看。虽然阿萝也可能偷看,但她是魏?^的心上人,看了也不打紧。
对于阿萝,他只有一个要求:别在他面前打开。
里头的物件与她和魏?^息息相关,合该由魏?^为她启蒙。他可不想插手。
巴元收神,低咳一声,为此事收尾:“你就帮老夫跑一趟,将锦囊带回王府、交予肃王。”
“言归正传。且与老夫说说,你在翼州行医有何心得?”
……
之后半日,二人相谈甚欢。
阿萝手捧热茶,如实道明行医见闻。巴元不愧为仁医会会首,结合翼州风貌,对避瘟之方稍作改进,令阿萝醍醐灌顶、受益匪浅。
这一老一少以医会友,醉心救人之学,谈得你来我往,几乎忘却时间。
――直至小厮叩门入内。
那小厮行色匆匆,神情凝重,许是怀揣焦急之事。
他快步走来,与巴元附耳说了什么。老人当即面色一凛,眉关紧锁,不曾多作解释,只称有要务加身,约阿萝改日再叙。
阿萝颔首应下,没有多问,想是有人突发疾病,便带上锦囊、动身离开。
甫一退出雅间,锦囊之事再度浮现脑海。
不知为何,那锦囊贴在阿萝身前,分明小巧、轻盈,却似滚热的火种、乱爬的密蚁,惹她遍体焦灼、心痒难耐。
可阿萝已痛下决心,要做诚实的好孩子。
于是回府一路,透过木窗,川连看见,阿萝手捧锦囊,眸光跃跃欲试,朱唇却轻轻含咬、隐忍克制,始终没有动手打开。
……
另一侧,肃王府内,魏?^也不得安闲。
他很清楚,回京之后,越帝定会召他入宫、询问宣抚事宜。皇威当前,面圣事大,他必须做好准备,想好说什么、怎样说。
近日来,他左右奔忙,撰写述职奏表,至今方才完成。
为保万无一失,他请来周文成,一并落座大成殿内,相对长案间,商议奏报之事。
奏表行文流畅、言简意赅,以随行令使书状为辅,如实记载赈灾情况、孤幼庄被焚、神女被绑等,忽略了阿萝的身世。
周文成通读全篇,唯有一点并不赞同――他认为,魏?^不该提及松香茶寮。
松香茶寮系乃太子党羽的据点,被秦陆披露,又受丁武、柴荣佐证,如今更与阻挠孤幼庄建成有关。乍一看,确实是进攻太子的有力武器。
但问题在于,仅凭三人证词,远远不足以扳倒东宫。
尽管秦陆坦白后,魏?^曾派宿卫暗中调查茶寮,但茶寮人来人往,牵涉人员太过广泛,宿卫始终没有获得线索,无法进一步证明太子与茶寮之间的关联。
假使魏?^贸然提及松香茶寮,定会令越帝龙颜大怒、下令彻查,无异于打草惊蛇,给太子留出弃车保帅、销毁证据的时间。
依周文成之见,这并不是稳妥的做法。
他正襟危坐,与魏?^阐明利害,却见人岿然不动、镇定自若。
自那一双微翘的凤眸里,周文成清晰地瞧见,魏?^眼底栖光,泛着志在必得的凌厉与笃定。
他忽然记起,这段时日,魏?^常往典军西所活动,更命众宿卫四散城内,密切关注茶寮人员动向。联想奏表,内里谋划已不言自明。
――这是一出上屋抽梯的好戏。
魏?^的目的,正是要暴露松香茶寮,引太子杀人灭口,再由众宿卫将人救下,静候线索上门。
阿萝身世虽已落入敌手,但太子如欲利用,尚需搜集证据。既然如此,不妨趁机先攻,既能扰乱视线,又能出其不意、分散敌人精力。
恰于二人对坐途中,阿萝走入大成殿中。
她来寻魏?^,见他忙碌,不多作打扰,只将锦囊留在案上,便旋身离去。
魏?^正与周文成攀谈,无暇应对,遂与她稍作颔首、目光交错一刹,又将注意挪回政务之中。
……
待周文成退殿,已是皓月当空。
魏?^得以休憩,索性支颐、合目,暂且放松心神,任思绪四散漫开。
时值夏夜,殿内窗棂半开,送来风吹云动、草木?O?@。蝉虫栖息丛中,知了了地叫唤,一声声刮扫耳廓,令人莫名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