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站门外的父亲,笑容顿时凝住,叫了声“爹”,随即闭小嘴,默默地看着贺汉渚。
贺汉渚笑着走了进去,朝他招了招手:“是吗?个头好像是了些,就是不知有长肉。过来,爹抱一下,掂下沉不沉。”
贺铭恩仿佛不怎么情愿,依着父亲的话,虽靠向了他,但却磨磨蹭蹭的。
“姑爷你今日怎回得这么早?”红莲有点惊喜。
“不是说好了,和铭恩一起吃晚饭吗?正好事了,就早点回。”贺汉渚看了眼儿子,说。
“太好了。晚饭准备得差不多了,您是饿了,可以早点吃。”
“我不饿,随铭恩吧。”贺汉渚看着半晌走到自己跟前的儿子。红莲便又喜滋滋地将小少爷方才说了那么多话的事告诉了他。
“咱们家小少爷这么聪明!记性好!那么一大串拗口的话,亏他都说得清清楚楚!我看大人都他懂得多讲得好!”红莲起劲地夸个不停。
贺汉渚白天能和儿子面相处的时间非常有限,晚,等他回家,往往儿子已经睡了。儿子给他的印象就是听话,安静。除了当初初为人父之时的手忙脚乱,从出生后,儿子几乎就什么让他操心的地方。等后来确定儿子会说话,更是完全地放了心。有时苏雪至觉得儿子的表达欲望不及同龄小孩,颇为顾虑,他不以为然,说顺其自然就行,说自己小时候不爱讲话,儿子随他已。
平日“惜字如金”的儿子今天这样不同寻常,贺汉渚便想到刚才他说把新衣留到他母亲回家过生日那天再穿的情景,想必儿子对那天极是盼望,心里不禁愈发烦恼,口中却笑:“是吗?那说给我听听。”
父亲的注意力转了,不再抱自己,贺铭恩暗暗松了口,立刻停这个他眼中是世界最大的男人的面前,两只小手垂侧垂得笔直,眼睛看着他衣角,用背书一样的口吻说:“三说,水里有水鬼,声音是水里的旋涡发出来的。”说完再次闭了口。
“不是这样的啊!小少爷,你刚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快,赶紧的,就照你刚才说的话,原原本本,再讲一遍给你爹听!”
红莲一听,急了,忙提醒,又拉丫头和老李给自己作证,以证明小少爷刚才真的说了很长的一段话,绝不是自己夸大。
老妈子和小丫头连连点头,极力证明。贺铭恩悄悄看了眼自己的父亲,他脸虽带着笑,目光望着自己,但凭了孩童那天然的敏感,他觉得父亲对自己说了什么似乎并不是真的感兴趣。
不管红莲再怎么催,贺铭恩就是不再开腔了,站着,一动不动。
贺汉渚儿子不说,加自己有心事,就不勉强了,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以表对他今天表现的嘉奖。
红莲极是遗憾,为姑爷能亲耳听小少爷讲那么多话心疼了几秒,又:“姑爷,你最近有再收到我们小姐的消息?小少爷天天盼着他娘回来给他过生日呢!有他小姑,舅舅。说起来,我竟一晃这么多年都着我们表少爷了,等他回来,可别认不出我!”
她唏嘘的时候,贺铭恩透过两排长长的睫毛,一直悄悄地看父亲。贺汉渚立刻回答,望向儿子,对了他的目光,他肚子饿了,一起吃饭。
饭桌旁,父子一大一小相对坐。贺汉渚儿子的面前,正襟危坐。
他的祖父极重言传教,他小的时候就是这么教养他的。他不敢自夸如何如何出色,但说各方面比不足比下有余,应当不至于是信口开河。现轮到自己当老子了,自然想儿子的面前表现得最好,不敢过于散漫。
贺铭恩坐苏雪至请木匠别制的一张腿椅,自然,子是坐得笔直。两人中间的那张椅子是苏雪至的,现空着。
父子难得一起吃顿正儿八经的晚饭,厨子自然使出浑解数,桌摆满了菜。贺汉渚替儿子盛了一碗饭,放到了他的面前。贺铭恩双手接过,了谢。
饭桌悄然无声,只有勺碟偶然相碰发出的轻微声音。贺汉渚有些食不知味,吃了一碗,放下筷子。贺铭恩瞄了眼他的碗,飞快地几口扒完了自己碗里的饭,跟着放筷,却被贺汉渚阻了。
他给儿子又盛了些饭,让他再吃些。“慢慢吃,不用赶,爹晚事,不出去,就陪着你。”
他温声说完,往儿子的碗里夹了一个他爱吃的小鸡腿。贺铭恩便低头再次开始吃饭。
贺汉渚一直看着儿子,等他又吃完了,他不,他摇头说饱了。贺汉渚估摸着差不多了,将儿子带进了自己的书房,抱他坐进椅子里,然后拿出准备好的东西,笑着递了过去。
这是一只盒子,他让儿子自己开。贺铭恩开了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双鞋跟带着钝头马刺的小马靴,不禁疑惑地抬起头。
“你去年不是就想学骑马吗?你妈妈不答应,说你太小。今年你又长了一岁,等爹找到了合适的小马,爹带你去。这双马靴就是意给你做的,到时候你穿着学骑马。不兴?”
贺铭恩眼睛顿时发亮,点了点头。
贺汉渚咧嘴一笑,拿出小靴子,蹲了下去,开始替他穿靴。
“来,穿了走走看,大小合不合适。”
他替儿子穿好靴。贺铭恩从的椅子滑了下来,踩着脚的新马靴,地板来回走了几趟,发出咯噔咯噔的响亮声音。
“大小正好!谢谢爹!”贺铭恩仰起小脸看着父亲,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贺汉渚笑着再次蹲了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既然已经可以学骑小马了,这就说明你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是不是?”
贺铭恩用力点头。
“好,那么有件事,爹想告诉你”
当父亲的一顿,用强调的语重复,“咱们先说好,既然已经是男子汉,那么无论什么事,哪怕是叫自己失望的事,发生了,就不能哭鼻子,对不对?”
贺铭恩又点头:“对!”他用响亮的声音应。
“很好,那爹就说了。”
贺汉渚用自己能说的出来的最平缓的语调说奥:“爹收到一个消息,因为出了一点意外,你妈妈应该是法和小姑有舅舅他们一起回来给你过生日了”
笑容从贺铭恩的脸渐渐消失。贺汉渚忙补充:“下个月,下个月,我保证,她一定能回来!”
贺铭恩耷拉着小脑袋。
贺汉渚咳了一声,笑容消失,板起了脸:“刚才可是已经说好了,不能哭的!”
儿子是不吭声,他只好又放缓语调:“虽然妈妈回不来,不过,不是有姑姑和舅舅吗?姑姑虽然以前只看过你的照片,但她非常喜欢你,她很想你,到时候,她、舅舅有爹,我们一起为你过生日,会一样热闹的。”
贺铭恩摇头:“我不哭!我关系的。姑姑和舅舅回来,我很兴。”
贺汉渚知儿子很听话,但想到这么好哄,颇觉过关之喜,夸他听话,随即他晚想做什么,说自己陪他一起。
“爹你有事你去忙,我关系,我自己会看卡片的!”儿子说。
苏雪至给儿子准备了许多看图认字的彩色卡片,面画着各种各样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有一些简单的字母或数字。儿子好像很喜欢,她出去后,贺汉渚晚回家,曾不止一次睡着的儿子的枕边看那些散落的卡片。
“好,那爹就不陪你了。”贺汉渚终于彻底地放了心,叫来了人,让带着儿子出去。
他目送儿子被牵走的小小背影,长长地舒了口,舒完,想到连儿子这么小都如此懂事,自己若失落不已,岂非连小儿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