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人的眉头狠狠一跳,猛然朝那空无一物的位置看去。

只见半空裂开一道偌大的口子,数道滑腻粗长的触手交错涌动,冰冷的猩红兽瞳透过缝隙看向ta,浩瀚神威裹挟着汹涌的杀意潮水般灌入整个空间。

四面八方传出不堪重负的破裂声。

“……”斗篷人终于从棋桌坐了起来,面无表情。

其实失去灵魂的邪神躯壳不太能听懂话,只是祂从斗篷人的身上感受到一股针对谢叙白的敌意,瞬间就像被触怒的雄狮,本能地发起袭击。

如果邪神本体完全进入这个空间,毫无疑问,整个空间会在瞬间崩成一串连环炮。

斗篷人看向谢叙白,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现在死掉,那些玩家都要给我陪葬,你信不信?”

躯壳不听也听不懂,触手高举,若参天巨物,血瞳中凶戾的杀意几乎克制不住。

也是这时,谢叙白的手掌探入裂口,温柔地拍了拍它:“乖,停下。”

那力道对邪神躯壳来说,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躯壳却神奇地安分下来,怒火收放自如,触手摆动,眷恋地蹭了蹭谢叙白的掌心。

但谢叙白没有让触手完全缩回去,毫无波澜地看向斗篷人:“如果你的死能解决掉所有玩家,为什么系统能放任你活到现在?”

斗篷人咧开嘴角,透出几分凉薄讥讽,意外的配合回答:“因为游戏必须要公平公正啊。要是主办方亲自下场,搞得所有玩家没得玩,那这场游戏还有什么意义。”

谢叙白瞥ta一眼:“由谁来定义公平公正?如果系统犯规,又是谁来处理?”

“谁知道呢。”斗篷人讳莫如深地笑着说,“其实系统充其量只是一个工具,摧毁一个两个,还有无数个。不拉停开关,流水线只会源源不断地产出,盯着它没有任何意义。”

你要对付的,应该是制造出系统的存在。

谢叙白从斗篷人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中读出这一层意味,不置可否,叫人看不出他有没有信了斗篷人的话。

基于宴朔让他成神前不要深究的叮嘱,谢叙白没有继续问下去,淡然地看向眼前的棋桌:“你想怎么下这盘棋?”

斗篷人笑了一声,率先落座。

谢叙白见ta毫无顾忌,也跟着坐下去。

三天时间,谢叙白一直收集有关“游戏之家”的线索。

通往其他城市的道路被迷雾截断,无论用什么方式,乘坐何种交通工具闯进去,都会被随机传送到H市的任何一个角落。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就像一座被锁定后禁止通行的孤岛。市民们无知无觉,只有觉醒后的诡异能窥见这离奇一幕。

无时无刻不在强调,现如今的诡异世界,是被构造出来的副本。

但这件事谢叙白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得知,十分平静。

也是第三天的午夜十二点,他像当初收到剧院戏票一般,收到了斗篷人寄来的邀请函,只是将力量灌输进去,便打开了眼前的空间。

在看到棋桌之前,谢叙白没想到斗篷人所说的下棋,是真的下棋。

或许有肉眼看不见的门道。

毕竟这个棋桌有规则之力。

便是落座的一瞬间,谢叙白的感知识念顺着规则之力的牵引,宛若滴水落入池塘,轻巧地落在棋桌上,和规则融为一体。

他的识念突然变得无限宽阔,灵魂在冰凉的向上气流中升腾。

仿佛化作一股螺旋的飓风窜入未知的意识空间,直上云霄,凌驾在世界之上。

谢叙白低头。

他看见了。

他看见一个游乐场,看见游乐场中间高耸入云的黑塔。

看见猩红不祥的能量体宛若丝丝缕缕的线条,流淌在游乐场的各个角落。看见刚刚进入游戏,此时满脸迷茫的玩家。

这奇妙神异的感觉简直无法形容。

他的视线自高往下,看见天地万物变得渺小,被观测,被收束,被囊括在这……棋盘之间?

“谢叙白,我给过你忠告。”

谢叙白倏然抬眸,意识仿佛被分成两半,一半留在棋盘世界,一半在凉亭中抬头,和斗篷人对视。

在斗篷人的右手边,出现了一个碗大的空间裂缝,ta将手伸进去,捻起一枚棋子。

“我让你去搜寻可用的棋子,但是你好像完全没有当回事。”

一声清脆的轻响,斗篷人指尖的棋子落在玉石棋盘上。

下一秒,它化作涌动奔涌的黑雾,咆哮着融入棋盘中的世界,在游乐场的十字路口凝聚成一道穿着绅士西装的瘦长黑影。

游乐场响起欢快雀跃的歌谣,比摩天轮还大的黑塔立于云霄。旋转木马悠悠地转动,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牵着五颜六色的热气球,蹦蹦跳跳。

足有一层楼高的瘦长黑影就这样出现在所有玩家的面前,高礼帽摘下来,轻轻一招手,扯出诡异笑脸,玩家们便被幻觉餍住,恍恍惚惚地走过去。

斗篷人手中的棋子,竟在落在棋盘的瞬间变成了对付玩家的怪物!

斗篷人直勾勾地盯着谢叙白,嘴角弧度止不住地上扬。

那股复杂矛盾的特质再度出现在ta的身上,令ta的笑容格外扭曲,兴奋得眼尾漾开一片糜烂的红,又似乎非常难过:“告诉我谢叙白,现在一枚棋子都拿不出来的你,要用什么和我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