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汹涌地拍上后背,盖过口鼻,吕九止不住地呛咳。忽然手指传来剧痛,他抬眼,透过翻涌的水浪,瞧见碾住他手指的几只脚,还有几张满是仇恨的脸。

刹那间,吕九想了很多,又或者什么都没想。

他蓦然大笑,松开手,任由自己沉入河底。

河下没有鲸鱼,只有一团腥臭的尸堆,尸堆中探出几只白骨森森的手臂,随水流摇曳,将他往下拽。

……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段动人婉转的戏腔。

那声音笑着,慢不着调地轻唱。

“*记不起,从前杯酒……”

“置廿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角终相救。置此札,君怀袖。”

.

同一时间,红阴剧院。

谢叙白的精神体虽在戏中,但也有部分识念留在戏外,警惕系统的卷土重来和可能出现的意外。

当一股强大的气息将剧院包围,他立马察觉,主意识回归本体,扯眉看过去,却不曾想,会看到宴朔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谢叙白入戏八年,忍不住晃了晃神。下一秒他快速回神,下意识问:“你……这么晚了,宴总怎么过来了?”

听到他的称呼,宴朔皱了皱眉头,想让他改口又找不到由头。

宴朔转头看向戏台,又或者说“看向”整个红阴古镇,不咸不淡地道:“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偷走了盛天集团的秘书,工作积压没法进行,好几个部门经理都找到我这投诉,吵得不可开交。”

语气相当不悦冰冷,每一个字音落下,都叫古镇震了又震。

谢叙白忽然想起自己也是盛天集团的员工,并且好几个月都在“出外勤”,没有去公司报道,略感心虚地扶了扶金丝眼镜。

但宴朔看上去不准备追究。

谢叙白在金丝眼镜的回蹭里定了定神。

这场戏临至终了,也没有讲明吕向财为什么会被困在盛天集团,吕向财本人似乎也没有印象。他略一停顿,恳切地问:“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告诉我,吕向财被困在盛天集团的原因?”

作者有话说:

*出自《金缕曲词》

置廿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角终相救。置此札,君怀袖。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VIP]

听着谢叙白愈发礼貌的敬语, 宴朔扯眉瞥去。

他脸上没什么情绪,但红阴古镇通过溢散的力量波动,能清楚地感知到祂的不高兴。

宴朔的残暴曾闹得人尽皆知, 连带脚下的土地跟着风声鹤唳。它想起那些被宴朔撕碎的【规则】, 被吓得战战兢兢。若非它是片不能移动的区域,恐怕现在早已落荒而逃。

谢叙白亦对宴朔的不悦有所察觉。

想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毕竟宴朔一直都在生气, 因为记忆有缺,之前为什么会愤怒,至今也没找到原因。

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宴朔曾多次引导他成长;或许是这次入幻戏,宴朔曾助他击退系统;又或许是此时此刻, 金丝眼镜还在偷偷摸摸、黏黏糊糊地蹭着他的耳廓。

谢叙白忽然觉得,生起气来的宴朔,或许没有想象中那样恐怖。

谢叙白决定迎难而上, 继续追问:“可以告诉我么?”

彼时他坐着,宴朔站着,两人之间有一段距离, 前者便探身去问。

他仰着脑袋,目光从下至上, 眼巴巴地看着宴朔:“除了您以外,我不知道该去找谁了。”

宴朔垂眸, 直直撞入那双莹润透亮的眼睛。迎着烛火的光亮, 仿佛能从中找到闪烁的繁星。

他沉默地看着谢叙白, 少顷, 抬了下食指。

谢叙白的座位旁凭空生成一把椅子, 宴朔坐了下来, 抬手托起一个漆黑的雾团。

不待他有所动作,那枚黑团忽然迫不及待地往前一蹿, 乐颠颠地飘到谢叙白的面前。

谢叙白尚未接手,就从中感受到一股熟悉亲切的气息。他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宴朔直勾勾地盯着那殷切的黑团,眉宇下压,面瘫般的脸上总算多了点表情,透出皮笑肉不笑的冷意。

他扯了扯嘴角:“吕向财的尸骨。”

“……”谢叙白也感应到了。

他陷入沉默,小心地将黑团接入掌心。

黑雾散去,留下几段森白的骨片,上面细细密密地布满裂纹,如蛛网般展开,仿佛一碰就碎,让人触目惊心。

宴朔淡淡地道:“早年流传着一个名为打生桩的活人祭祀。一些蠢货信奉在工程开始前将活人生埋工地,打成地基,就能保工程顺利进行。待工程建成,亦会成为保护神,镇一方邪祟,佑其建筑水火不侵,拥有者事业顺遂。”

“这项陋习在几十年后被人废除,改为撒鸡血代替寓意,但还是有部分蠢货贼心不死,想用这些歪门邪道获利。”

“盛天集团的前身宏润公司,他们的工程师就接到这样的指示。但那人胆子比较小,没敢坑杀活人,趁着没人注意,偷偷从红阴古镇的黑市里买来一副被焚烧再铸的灵骨,分成数段凿碎,融入水泥,再辅以各类灵器修建,布施风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