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毒地看向裴玉衡,伸手掐住下巴,迫使裴玉衡抬头仰望他:“亲爱的堂弟,我还没死呢,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当着我的面走神,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啊?”
裴玉衡急喘两口气,唰一下抬眸,精神力一掠而出,闪电般斩断傅倧的指骨。
傅倧瞳孔骤缩,发出凄厉的惨叫,裴玉衡趁机挣脱束缚,弯腰去拿掉落在地的指骨,眼里迸出一抹视死如归的决绝。
千钧一发之际,半空中倏然裂开一个偌大的窟窿。
谢叙白从中现身,稳稳落地,冰冷的目光睨向傅倧狞笑猖狂的嘴脸,两道金光同时从他的掌中飞射出去。
一道化作坚硬冰冷的锁链,噗呲穿透傅倧的两边肩膀,将他死死地钉在墙上。
一道钳住裴玉衡的手腕,在最后关头,制止他将指骨塞进嘴里。
谢叙白掰开裴玉衡的手,拿出紧攥的指骨,无奈地晃一晃,说:“不是说了,别吃这种脏东西。”
说着,他手掌一握,沾血的指骨在金光中化为灰烬。
傅倧并没有和脱体的血肉失去联系,指节被暴力摧毁的一瞬间,他再度发出痛苦的嘶吼:“啊啊啊啊啊!你们这两个杂”
骂语没来得及全部出口,下一秒汹涌强大的威压排山倒海般压下。
傅倧受到大力冲击,隐约听见骨骼被震碎时噼里啪啦的响动,五脏六腑几乎倒位,瞬间脸色惨白,张着嘴巴哆嗦半天,竟是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
裴玉衡怔然地看向谢叙白,难掩惊叹。
这时候的他,依然处于金丝眼镜和规则的双重影响下。
在他看来,谢叙白前后消失不过十秒,再出现时却是眼神凌厉,不怒自威,像懵懵懂懂的幼儿一夜之间长成大人,整个人的气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简直不可思议。
“发生了什么?”担心谢叙白遇到一些不好的遭遇,裴玉衡忍不住问。
谢叙白回看裴玉衡,静默地凝视,没有吭声。
深邃的眉眼轮廓,卓尔不凡的五官,坚毅不屈的神色。二十多年的岁月几乎没有在这个中年男人的面相上留下太多痕迹,还是那般风光霁月。
只是记忆中踽踽独行、忍辱负重的惨痛经历,又在压制傅倧的过程中耗费大量气力,致使他脸色惨白,看上去有几分憔悴。
医院上空雷鸣息声,裴玉衡能感受到【医院规则】突然的安分守己。
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谢叙白平静的神色,他猜测是青年出手,短暂压制住了规则。
宛若压肩膀上的千斤重担陡然减轻,裴玉衡终于能放松紧绷的神经,偷来片刻的如释重负。
但危机尚未解除,还不到彻底放松的时候。
裴玉衡记得谢叙白消失前喊了自己一声裴叔叔,只是一声亲昵的问候,便把他叫得恍惚。
但此情此景,显然不是一个能停下来叙旧唠家常的好时机。
裴玉衡短促地换上一口气,勉力吞咽下和谢叙白相认的强烈冲动,伸手在人的眼前一晃:“谢主任?还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他自然调侃:“我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可别指望我把你背出去。你坚强点,要晕也等出去再晕,到时候我让李安民给你换个VIP至尊单人病房,早饭免费送到房,费用报销,双倍隔音。”
谢叙白回神,反应过来裴玉衡的记忆尚未恢复,并且还在佯装不认识他。
他飞快地眨了下眼睛,一脸心碎状:“我为院长鞠躬尽瘁,院长居然这么吝啬,只是帮忙安排一个病房?”
裴玉衡不曾想,入职后一贯和他保持距离的谢叙白,还会顺势接住话头反过来揶揄他。
可他心里竟然是轻松的,高兴的,只因谢叙白没有记恨他当年的做法,没有嫌弃他这副丑陋狼狈的姿态,依旧乐意与他亲近。
结果一晃神的时间,可不得了,谢叙白两步闪现到他的身后,两只手臂就这么毫无规矩地环上他的肩膀:“而且哪有人五十岁出头就说自己年纪大了?我看院长说话中气十足,身子骨健朗,背我一个必定轻轻松松。”
青年勾着他脖子,没有保留地压下来,不是作势让他背又能是什么?
裴玉衡瞬间惊呆了,无措地弯身兜住青年压下来的身体。一时间脑子嗡嗡直响,不知道是该痛斥对方没有规矩还是蹬鼻子上脸。
结果话在嘴边转了一圈,脱口却是不痛不痒的轻斥:“……谢主任你干什么?……小心点,别摔了!别胡闹了,快点下去!”
裴玉衡体力不支,身上带伤,谢叙白自然舍不得将所有重量压下去,真让人背着他走。
看着古板严肃的中年人罕见地露出慌张的模样,紧绷的嘴角放松,手足无措地应对自己毫无征兆的亲近,谢叙白坏心再起,拖长音调:“真不让背吗,裴叔叔?”
裴玉衡浑身一震。
他终于能肯定,谢叙白消失前喊出的那一声裴叔叔不是自己的幻听。
还没消化掉这声亲昵的称呼,下一秒,谢叙白张口又带上了撒娇的腔调:“那喊爸爸愿不愿意背?爸”
如果说前面那声裴叔,是夜莺在裴玉衡的耳边唱出悦耳灵动的小曲,那么这一声爸,就如同百万雄师在他的心口列阵擂鼓,那叫一个惊天动地,震耳不绝。
“……你刚才叫我什么?”裴玉衡连钉在墙上的傅倧都顾不上了,颤抖着手,去拽背上作怪的青年,“小兔崽子,你最好别是在和我开玩笑……刚才,你叫了我什么?”
他语速极快,一副发火要收拾人的口吻,谢叙白心道这一次作弄可刺激大发了,急忙收敛找补,下一秒却被裴玉衡用力地按进怀里。
中年男人没有说话,却胜似有声,宽掌按在他的背上,胸口起伏不定,手臂因用力而发抖,再也克制不住,一寸寸地将人搂紧。
像是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回失而复得的珍宝。
几分钟后,谢叙白搭乘电梯走出地下基地,来到地面。
不远处,急救车的红灯频闪不断,大楼灯光全部打开,亮如白昼,安保部门全部出动,人群呼叫救援的高呼声此起彼伏。
那边阵仗翻天,愈发衬托出监察区死一般沉寂。
几乎在谢叙白走出来的一瞬间,十几二十颗静默的头颅齐刷刷抬起,猩红血瞳犹如豺狼看到猎物般盯紧他,肃杀紧张的场面叫人心惊胆战。
谢叙白和他们对视,心跳在寂静的夜色下加快,随即深吸一口气,掐住指尖,走向眼前的防卫科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