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神无月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静谧祥和,无尽的温柔与暖意包裹著他,过去是否曾有过相同的感觉,他已不复记忆,唯一了解的是──他不想放手。

他想将这一刻持续至永恒。

很久以後,神无月方才明了,那就是幸福。

番外篇?壁上草的告白

草一色心里有个莫大的疑问。这个疑问其实已经存在很久了,却始终找不到机会好好询问当事人,使得刚开始真的只有一点点的小问题,如今像滚雪球似地迅速膨胀,好大一个问号就这般压在他心头,随时搜寻可能的解答。

不过,在看到神无月与莫召奴两人自远而近相偕而来时,草一色本来以为快要出现的答案轮廓,刹那又模糊了。就他印象所及,之前客栈里神无月不是出师失利,忧郁到不行,怎麽才过没几天,转眼就能搂著莫召奴的肩啦?唷唷,还靠那麽近有谁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神无月究竟何时看上莫召奴的?莫召奴又何时默许神无月了?他还以为这两苹还要再多等一会才能开花结果,他不过脱队一下,按照计划去救那苹全身白透透的龟壳花,怎麽一眨眼世界就变了?

草一色维持靠树休憩的姿态,闭目养神,悠哉地听莫召奴报告战况。一个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的结果,「你让人逃走了?」

「是。」翦水双眸轻阖,莫召奴极富技巧地把视线从草一色身上移开。依草一色多年的经验评断,此乃心有愧者的标准动作。不愧是美人,连认错的姿态都是非常人所能及的优雅。

「真让我意外,你竟然没将他作掉。」

「莫召奴是担忧我的毒患。」神无月这话似是讲得愈来愈流畅自然了,「救人目的已成,就暂时不与十九爷纠缠。」

这位老兄你确定不是你们做了什麽这样那样的事,以致注意力分散让人溜了吗?

草一色真的很想问,但考虑了会还是决定算了。他相信莫召奴在客栈的拒绝也不是假的,就算真有进展,也还不到那种地步──虽然感情这种事不能以常理来度量,嗯。

事实证明,草一色下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十九爷的问题很快被莫召奴一句「若下次再见面,莫召奴不留情」,三两下就把话头带到「如何医治神无月」上。表面上是他跟莫召奴在讨论,其实呢他总算见识到书里写的「暗送秋波」是怎麽回事。

他真不该对神无月这般宽容,应该如那晚在密林躲避军神追捕般,像踩蟑螂一样一脚踩到他头上,「提醒」这个明明身中奇毒还不知好歹嚷嚷「未必有人伤得了我」的不败传说,记得什麽叫分寸。

结果好啦,美人心心切切挂念著的就是神无月的毒患,然鬼之瞳一事不能不解决,明知美人身陷两难,还天外飞来一句「如果对方要你拿鬼之瞳换解药呢?」是说想测试人家心意也不是这样的吧?

莫召奴倒也处变不惊,沉静回答「我会尽力寻得两全之法。」──草一色一点都不怀疑美人此话的可信度。莫召奴是什麽货色?「两全之法」就是「两全之法」,不容半分打折,只是可能有人要倒大楣了。

至於是谁会倒楣呢?他无法预期,也完全不想知道。他现在只希望神无月有话快讲,不要趁没开口的时候痴痴盯著莫召奴的侧影看。拜托发花痴也有个限度好不好?

结果,为解美人心愁,他乾脆顺水推舟供出「落日故乡」这个绝佳避难所,顺便把自己的身份讲清楚。美人不愧是美人,连讶异之色都是幅可堪入画的美景;倒是旁边那位武魁大人表情没变,脸色倒是五颜六色转来换去真有趣得紧啊。

哼哼,现在知道了吧?草一色大爷对莫召奴的确不是单纯出於对朋友的关心,而是以监护者的身份保护落日故乡流落在外的小公主啊!即使大家怀疑莫召奴的立场,但爱护美人的心是不会变的。结果呢?结果呢?人总是拼不过老天爷,机关算尽谁知道公主爱的不是大饼王子而是武魁大叔?一个不小心,高岭之花就被人摘走了,不知道城主会做何感想。

唉,他可以想见落日故乡泪眼成河的场面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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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召奴一行三人与神秘剑客初闯栈冥鬼屋,见识到何谓让人连怎麽死都不知道的暗器最高境界,还顺手救了株小樱花。虽然没见到鬼屋主人荻少将,可瞥见草一色追十九爷而去的身影,严格说来这趟倒也不是没收获,但莫召奴为救樱千代,嫩白玉手被飞刀划出一道深长口子,令神无月既怜惜又懊恼──疼惜召奴的伤,懊恼自己的无力。

两人带著伤重昏迷的樱千代来到离鬼屋不远的一处树下,莫召奴这才如梦初醒般,注意到手上仍缓缓渗血的伤,他用完好的另一苹手点了几个穴道,既没上药也没包扎,确定血不再流了,便从怀里掏出伤药与碎布,开始为樱千代处理伤口,动作轻柔而仔细。一旁的神无月忍不住想开口,但最後仍把话吞了回去,安静凝视著半跪於地为敌人疗伤的召奴。

当召奴好不容易处理完樱千代全身被暗器划出的大小伤痕後,神无月分秒不差地接过召奴手中馀下的碎布与伤药,以不容拒绝的态势抬起召奴受伤的手,小心检查伤势,敷药包扎。

「要不是知道你跟她非亲非故,我还真以为你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呢。」神无月不无自嘲地道,「为什麽救她?」

「你不高兴?」

「我只是不希望你因此而伤害自己。」神无月一叹,「这女人跟十九爷同路,你救了她,她也不一定会感谢你,恶言相向也罢,若反咬我们一口可就亏大了。」

「我知道。不过,想反咬出身落日故乡的我与草一色本非易事,加上我还有从中原带来的朋友,以及不败传说南武魁的护持。总括来看,我们应该还能在东瀛混一段时间。」莫召奴不著痕迹地扬起唇角,优美的弧度,令神无月心神荡漾久久难平。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爱惜自己。不惜让自己受伤也要保全毫不相干的敌人,值得吗?」神无月苦笑,「你究竟为何要救她?」

「救人还需要理由吗?」眼帘半阖,莫召奴垂首不语。

霎时,宛如云散雾开露出半分白月,神无月终於明了内心徘徊不去的那问题的答案。莫召奴聪慧如斯,怎不明白这偌大的天绝非孤身可撑,妄想撑起这片天需付出多大的代价?──他早都看个透彻了,明知後果可能是自己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却仍甘心步入罗网,不愿翻身。那是一种对生命价值的坚持,无论环境顺逆,只愿朝著自己认定正确的方向走,即使唯一的亲人都无法理解他的梦也无所谓,世上没有一个人能了解他的心亦无妨,任何打击都无法停下他的步伐,直至那大梦实现的一天,连南武魁都没见过的太平盛世到来的一天。

神无月总算知道,莫召奴周身隐约飘散的傲气,清亮眸中抹不去的坚决,那般动人心魄摇撼心扉的情感,究竟因何而来。

那是一段怎生孤寂的旅程?

「如果今天你没办法徒手挡开飞刀,你该不会想用身体去挡吧?」良久,看著人儿抬首复而默默点头,神无月不禁哑然失笑。认为是对的事便义无反顾去做,也不稍加衡量自身能力的界线,这到底算是好还是坏呢?「救人不是坏事,不过拜托你行行好,等我毒解开後再当英雄好吗?」

说来惭愧,相较於他过去行有馀力之时所做的那些,召奴如今所为才算是真正的助人啊。

「喜欢为善不欲人知的南武魁,讲起这种话来还真没说服力。」莫召奴浅笑道∶「怎麽说?」

「如果你遇到危难,现在的我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莫召奴不需要人保护。」任性地偏过头,与其说是恼怒反而更像在撒娇,孩子气的模样衬托微红的双颊,煞是可爱,「我才没那麽弱。」

「好好好,不保护不保护,我的召奴最厉害,不用人保护。」神无月大手揽过召奴,轻拍丽人的背,藉以掩饰嘴角不住上扬的窃笑。

「神无月!谁是你的啊!」召奴掩不住脸庞发窘的潮红,索性将额抵上神无月宽阔的肩,把整张脸埋进神无月胸前。

「──若你因此受到难以挽回的伤害,我会心痛的。」

「神无月?」

「我会恨自己一辈子,为何那时救不了你。」低沉的声线浑厚有力,略带沙哑的嗓音别具魅力,搔刮著召奴心头,引起一阵轻颤,「所以,拜托,同样的事别再来第二次好吗?」

莫召奴顿觉胸口一热,那些澎湃激越错杂难分的情感一鼓脑地涌现,若暴涨洪水,冲破心中矗立已久的藩篱。当遗世独立不得不成为他生命的常态,当连曾经一起跨越韶光的亲姐与挚友也成为生命的过客,当他意识到所有他珍惜的一切都无法掌握的时候,他所能做的只有以冷静与淡漠包裹起沸腾热血,等待或许一生都不会出现的致命的倾注。

一双冷眼看人世,满腔热血酬知己。三哥是他的知己,可神无月又岂止「知己」两字了得?南武魁的出现唤起他几乎忘却的依恋之情,更为纯粹,更加丰沛,宛如冰做的风铃,响彻前所未闻的明亮音响。

他终於等到那倾注鲜血的致命刹那。

莫召奴紧紧依偎著神无月,神无月环绕丽人腰际的手也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在这心意交流情感湍流几至满溢的瞬间。

「咳、咳。」刻意放大音量、浑厚有力的咳嗽,硬生生打入这片静谧的空气,「我回来了。」草一色洪量的嗓音无差别扫射,换来莫召奴绯红的俏脸与神无月恨不得捶他几拳的白眼。

喂喂~他也是有苦衷的好不好,他其实早就回来了,却被晾在一边没人理,他等啊等啊等啊等,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完了,却还是没有人来认领他~草一色大爷被遗忘风化就算了,鬼之瞳还要不要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