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声嘶力竭的哀嚎着，天地为之色变。
一条灰绿色的巨蟒睁着一双贪婪阴冷的眼睛在暗处窥伺环绕着，血液顺着它的獠牙流了下来，它在等待着猎物彻底死去。
无论季玲琅怎么阻止都没有用，像是惩罚一般，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少年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死去，身体如同局外人，情绪却又不可避免的深陷其中，为之痛苦煎熬。
他以为这一次也是这样。
季玲琅眼含痛楚，颤抖着手轻抚上少年的发丝，柔顺的鸦发一滑而下，少年像只猫儿一样打着哈欠在他的手下乖巧的蹭了蹭。
“师尊……？”少年转过头，露出一双清澈又疑惑的眼。
“唔，不对。”他忽的抿起了唇，“你是谁？你到底是师尊，还是尊上？”
经过这么多年的梦境，季玲琅已经弄清楚了这两个称呼之间的区别，一个爱护疼惜少年，另一个少年喜欢但是却对少年十分冷淡无情。
他说，“师尊，我是你的师尊。”
少年恍然大悟一般的笑了，“原来是师尊啊，我记起来了，师尊是过来抽背的吗？可是弟子还没有记好，我真的是太笨了。”
他慢吞吞的说，脸上的神情变得苦恼起来。
季玲琅有些留恋少年的生动表情，他痴痴的看着，一丝一毫都不想错过，尽管梦醒之后会忘的一干二净，记不清对方的容颜。
“不碍事。”季玲琅说，“今天不抽背。”
我只想好好的看看你，和你多说几句话。
“什么？！”少年的眼眸一瞬间瞪大，惊喜的抱住季玲琅的腰，“师尊你也太好了吧！要是师尊一直保持这样就好了，我可太讨厌背书了……”
他念念叨叨道，没注意到季玲琅僵住的身体。
没有消失，没有血海。
他能够触碰到对方了，温热的，柔软的。
并且少年还和他有说有笑的，每一个小动作都那么的逼真鲜活，好像没有遭受过那些不好的事情一样，永远天真烂漫，不识愁滋味。
季玲琅有一刻的情绪翻涌，他眼角发烫几乎要落下泪来。
眼睫颤了颤，终是将那泪意忍住了，季玲琅轻轻哄他，声音微哑，“好，那我们以后也不背书了，只要……”
“只要你好好的留下来陪着我。”
哪怕是在梦境里也行，我要你平平安安的，无忧无虑的，好好生生的活在这里，哪怕每日调皮捣蛋，上梁掀瓦也没有关系。
“可是我要走了啊。”少年偏着头，他像是遇到了不解的难题，脸上露出似苦恼似疑惑的表情，他牵着季玲琅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又重复了一遍，“师尊，可是我要走了，不能留下来陪你了……”
季玲琅猛的拽住他的手，“你要走了，你要去哪里？”
他脸上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来，颈脖上用力克制到青筋冒起，他双眼发红的逼问，好似要泣出血来，“你怎么能走……你怎么能离开我呢？”
从他记事起便一直反反复复的做这个梦，他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他甚至计划好了他们的未来，他前世对少年有所亏欠，这一世自己定然要把对方找出来，尽前世未尽之遗憾。
眼前的少年，是他从小就认定了的新娘子啊。
“你怎么可以走，我都已经快要找到你了……”季玲琅眼含凄怨，声音一度哽咽说不下去，他以手掩面别过头去，不想让少年干净的眼睛里映出自己狼狈的模样。
遇见便消失的梦魇和心痛，龙，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人――
当今天子谢怀音。
“不要走好不好？”他软声哀求道。
人人称赞的优雅从容的季公子，京城里万千贵女的梦中情人，此时也不过是一介因爱陷入苦果的凡夫俗子，他低声轻唤，“我不能没有你。”
少年抽出自己的手，他眼眸自下而上望的时候有种干净到近乎无辜的感觉，现在少年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疑惑，不解，像是在看一场闹剧，他唇角弯起一个柔软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凉水一般将季玲琅泼醒。
“可是――”
“明明是你让我走的啊，师尊。”
季玲琅失去了冷静，他疯狂的抓住少年的手想要让对方相信自己，“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听我说，我怎么忍心让你离开的？”
他说到最后喉头已经满是酸涩。
“师尊，你骗我。”少年笑嘻嘻的拨开他的手，“我才不会信你呢！休想骗我，你明明都已经快要忘记我了。”
“你已经很久没有梦到我了是不是？你在害怕，你害怕梦到我，没有做梦的时候你甚至感到庆幸。”他笃定般的说到，“师尊，你已经开始厌弃我了……”
季玲琅张着嘴想要反驳，他想说不是这样的，他不是厌弃对方，他只是害怕一遍又一遍的看到对方惨死的模样却又无能为力，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不停的摇着头，眼眶发红。
“你没做梦的日子都和谁呆在一起？我让你感到痛苦，而他却让你感到快乐是不是？”少年一寸寸的逼近，他眼眸笑着的，却仿佛委屈的要哭了一样，“你连外出做任务都想着他，还说不是？”
“你甚至，你甚至还带着送他的礼物来见我……”少年笑着，眼泪却一滴一滴的掉下来，他一步一步的后退，像是悲伤到难以抑制。
季玲琅彷徨的低头，却突然看见他手里出现了一个白玉雕刻的兔子。
那是他准备给姜吟带回去的。
他几乎是慌忙无错的把手中的玉兔丢开了，上前想要来拉少年的手，“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可少年却狠狠的甩开他跑走了，“骗子，我才不信你！”
“我要走了，再也不会来的那种，我就是要你后悔痛苦一辈子！”少年回过头来，他冲季玲琅做了个鬼脸，抹着眼泪跑掉了。
烟雾一般，轻灵的消散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