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那人梳着堕马髻，几缕碎发散落下来，有些慵懒的感觉，额间画着花钿，唇似丹?p，眼下一点红，那一抬眼间的风情真真是惊人到了极点。

只是佳人似乎有了烦心事，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外间传来传唤之声，似乎是叫他快点收拾好去排练了。

姜吟应了一声，“诶，马上就来！”

陈伯今日会来这附近的集市采买，偏偏他们跳舞也在今日，虽然知道对方不会来逛这等不正经的地方，可姜吟还是有些担心，万一就这么碰巧看到他了呢？

要是被陈伯发现自己跑来这种地方挣钱，非要打断他的腿不可。

姜吟烦躁的将手中的眉笔摔到桌子上，他想事情想得出神，也就没有发现身后走近了一个人。

直到镜子里又映照出一张浓眉如墨的面孔，狭长的眼眸勾勾缠缠的看过来，男人俯下身，他用手撑着桌子将人圈在自己的怀里，有种不动声色的危险的气息，幽幽的鸢尾兰的香气将两人包围住，燕楼衣和镜子中的姜吟对上了视线。

双目相对之间，姜吟被电了一下似的猛地低下头。

“作何这般生气？马上可就要上台了。”男人随手拿起被主人扔在桌上的眉笔，轻轻的扳过姜吟的脸，语气柔和的仿佛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小淘气，眉毛都还没有描呢，尽会使性子........”

猝不及防的直视那张浓丽的咄咄逼人的脸，姜吟呼吸一滞。

燕楼衣是那种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被人小瞧的角色，身上有种独特的危险的气息，尽管他平日里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你知道他是一朵带毒的花，颜色越是艳丽，毒性就越强，蛰伏在暗地里突如其来的就刺你一针。

尤其是看多了对方冷着脸训人的模样，姜吟对男人温柔下来的样子总是莫名的发怵，尤其对方还总是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他总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他扭过头想要挣脱对方的手，“我自己来.......”

“别动！”燕楼衣压低声音，他眼睛眯起来有种威胁的味道，“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是被我画丑了可就糟糕了。”

姜吟顿住，只好就此作罢。

不敢看对方那专注的神情，姜吟不安的敛下眸子，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这么低眉顺眼的样子倒有些楚楚可怜的样子。

燕楼衣想起这人平日里牙尖嘴利的样子，不由轻笑出声，有种驯服了野猫的成就感，想象一下对谁都高傲不屑的小猫咪，摸一下都要凶巴巴的挠人一爪子，结果却唯独在你的手下乖乖的任给顺毛。

姜吟被他笑得心里发毛，手却紧紧的抓住了手绢。

男人灼热的呼吸打在他耳畔，姜吟耳朵有点痒，不知过了多久，燕楼衣放下手，用仿佛看至宝一样满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嘴里喃喃道，“真美........”

燕楼衣随手将眉笔放在桌子上，扶着姜吟的肩膀笑着说，“我画的怎么样，可漂亮？”

姜吟拍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走出去，“排练要开始了，我先走了，先生若是喜欢画眉那就一直呆在这里，等会儿来一个你画一个。”

他心里翻了个白眼，哪里是你画的美？那分明是我天生丽质！

燕楼衣看着他无情的背影无奈一笑，你当谁都有资格让我为他画眉不是？真是个养不熟的小东西。

等姜吟来到外面时，姑娘们已经跳完一场了，他赶紧融入进去，跟着一起跳第二场，音乐声又响起，又一曲开始了。

舞队的后面，有几个女子互相看了一眼，有人瘪着嘴对着姜吟的背影使了个眼色。

几声悄悄地碎语传来，只是被遮在了音乐声里，无人知晓，但队伍中却有一种不一样的气氛悄无声息的传开了。

忽而前院传来呼唤声，到她们的节目上场了。

邱泽过来请点人了，姑娘们穿着统一的湖绿色裙子，走动之间裙摆好似水波纹一样的晃动着，莲步轻移，钗随人动，风情款款。

........

大街上，林探被好友拉着往前走。

“今儿个可是琼花楼的玉芙蓉姑娘登台，你不知道，她的那支《春莺啭》当真是婀娜多姿，矫若惊龙，堪称琼花楼的一大特色，子清，你可一定要随我去瞧一瞧，不然你会后悔的！”好友拉着林探的袖子极力的劝说道。

林探眉眼看起来有些无奈，“我真的不想去那种地方，陈兄，你还是自己去吧。”

“诶，什么那种地方！”好友不满的皱起眉头，“我们去琼花楼只不过是看看歌舞喝喝茶而已，又不做什么其他的事，再说了，玉芙蓉姑娘难得登一次台，今天错过了下次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看一次。”

“子清，你就随我去吧！”好友执拗的劝说到。

林探被他缠的没办法，又不想拂了对方的面子，只好被拉着走进了楼里。

这琼花楼难怪生意火热，光看这装修，低调的奢侈之中又透露着几分清雅，中间是一个搭起的高台，大堂里已经来了很多客人了，有穿金带银的商人贵客，还有长袍文雅的读书人，都是听着玉芙蓉登台慕名而来的。

那红纱围绕的高台上，一个半遮面的女子正翩翩起舞，只见她扬起双手，踮起脚尖，做出留头似的旋转的模样，手腕上的银钏也随着而晃动，没有丝毫的刻意做作，仿佛出水的白莲，有种天然去雕饰的清透感觉，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孔雀，婀娜的身姿随着鼓点而变换，几乎和音乐融合在了一起。

确实很漂亮，舞美，人更美。

台下的众人都被这女子深深的吸引了目光，不一会儿就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

“再来一曲！”

“玉芙蓉姑娘，再跳一支吧！”

“美哉美哉，舞姿轻灵，身轻如燕，芙蓉姑娘当真是.......”

众人都在热烈的欢呼着玉芙蓉的名字，然而林探的视线却被那个在高台旁边等候的一个身影吸引住了，熟悉的湖绿色的裙摆，低垂的细白的脖子，美好的和那天看见的身影那么相像。

林探瞳孔一缩，立即往那边走去。

身边的好友正欢呼着呢，突然见林探往外走，顿时疑惑地喊出声，“子清，喂！喂，你干什么去啊？你去哪儿啊？”

怕子清那等清高的人受不了这里的气氛，好友连忙追过去，却见他记忆里一贯疏远有礼的林探此时正纠缠着一位舞女，连楼里的管事来拉都拉不开。

他简直看的瞠目结舌，“这......这还是子清吗？”

而那边，姜吟正排在队伍里安安分分的回想着舞蹈动作，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只见一个万分熟悉的人正朝他走过来，“姑娘........”

那人眉毛长长的，仿佛雨后清新的远山，眉目间满是疏朗之意，赫然是他那位教书先生――林秀才！

如此俊朗的年轻书生朝她们走近，很快就让队伍里的姑娘们春心萌动，羞红着脸窃窃私语起来，姜吟却捏紧了裙子，慌乱的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