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除?罪人?他们不是你的同族吗?”
归尘忽地一笑,手腕一翻,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小刀,刀刃寒光凛凛,骤然插在桌面上。厚重的木桌应声而裂,骨碟中的牛骨被刀锋硬生生劈成两段,裂缝间还带着几分凌厉的劲风。
“杀魔而已,仙门杀得,我杀不得?说到底,我们目的是一样的。而我所做的,不过是终结那些本就注定走向灭亡的残尸罢了。”
“”
凌司辰沉默不语,紧盯着归尘。
归尘却依旧在笑,平和的笑容却透着一股冷意。他转动刀柄,烛光映在刀刃上,泛起森寒,“可魔界也有东魔君霖光那般糊涂与天真的存在。总以为哪怕变成了怪物,也有朝一日能恢复如初正是这种自私、贪婪,才是害得世间生灵涂炭的根源。”
他话音稍顿,视线温和地斜向凌司辰,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等你变强了,帮爹把剩下的罪人全都清理干净,好不好?”
“”
凌司辰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
归尘也不逼他,只是将刀递到凌司辰手中,见他迟疑,索性按住他的手腕,强行让他握紧刀柄。
凌司辰眉头紧蹙,手扣着那刀柄,呼吸很重。
“我问你,若是菩提结丹了,你会如何?也杀了他吗?”
他的话一出,旁边的玄袍道人便像被惊雷劈中一般,咀嚼的动作顿住,喉咙一滚,竟硬生生把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嘴唇微微颤抖,余光向归尘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
归尘似笑非笑地偏头,扫了菩提一眼。
“他会自杀,”他语气淡然,又扯起唇笑了一下,“对吗?”
菩提顿时面如死灰,额间冷汗直冒,却一个字也不敢答。
凌司辰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盯着归尘,低声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我不会让你杀了他。”
道人蓦地抬起头来,一时睁大了眼,看着少年与他爹对峙。
归尘依旧带着那副平静的笑容,“自他结丹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你所看到的,不过是一具会动的尸体罢了你总有一天也会明白,你这点仁慈,其实毫无意义。”
说罢,他忽然猛地伸手,一把扣住菩提的肩膀。菩提浑身一颤,腰身一滑,险些摔倒。碗筷滚落到地,酒水倾泻,溅湿了一身。
道人脸色煞白,身体僵直不敢动。
却听归尘继续道:“当然,爹只是给你做个比方。菩提和岩玦待久了,心魄强韧,倒不至于那么容易结丹。”
凌司辰看着这幅光景,沉默地弯腰捡起菩提碰翻的酒碗,却始终没有移开盯着归尘的目光。
归尘放开菩提,低笑一声,声音沉稳如常:“牺牲是有必要的,你以为北渊是如何来的?有时候要迎来曙光,就必须经历至深的黑暗,而在黑暗中,哪怕化身修罗也在所不惜为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世间不再有伤痛,如我失去你娘那般”
“不要让虚假的仁义挡住你的脚步,辰儿。唯有这样,才能保护你真正想护佑的人。”
这句话落下,四周顿时静得只剩风声拂过。
菩提垂首一动不动,凌司辰则冷冷地盯着裘袍男子。
归尘见两人面色一青一白,都不说话,却突然语调一转,调侃道:“不过你放心,你不会经历这些黑暗。既然爹知道了你钟情于那个姜姑娘,便会想法子替你争来,让她乖乖待在你身边”
“你不许碰她!!!”少年猛然站起,膝盖撞得桌子一晃,碗碟叮当作响。
岩玦正好回来,见状一怔,“怎么了这是?”
归尘顿了半晌,扬了扬手,笑意却未减:“好,不碰就不碰。”
岩玦的目光在三人之间转了几圈,见凌司辰目眦欲裂,拳头攥得死紧;又见菩提跟个石化的雕像一样,动也不动。
他多半猜到怎么回事了,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凌司辰倒是很听岩玦的话,最终顺着力道坐了回去。他重重把气给憋下,只冷冷道出一句:
“归尘,你真是个疯子。”
第176章 必须变强
凛冬之尾, 天幕阴沉,人们纷纷在家筹备除夕,炊烟袅袅, 暖意笼罩着每一户窗棂。而涂州远郊之地仍有寒风怒号,荒野间漫天枯枝飞旋,四下本该空无一物, 却有两道人影静立于冰封湖面之上。
“君上, 您确定吗?”清冷如霜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隐忧。
湖面薄薄的冰层轻托两个女子, 若天然臣服于她们的步履。
“嗯。”赤衣少女低头凝视自己的手掌, “离血月盈满还有半年光景,可如今的我,连飓衍的‘飞风走叶’都防不住。”
她语气轻描淡写,眉目间一抹决然却清晰可见。
说是要歇, 却不过两日,脑子里的“霖光”小人就不住鞭策她,危机感如山般压在眉睫, 躺着如芒刺在背,坐着如针扎屁股。到最后, 她到底还是没耐住,终于又跑回了这冰湖上。
对面的青衣女子却依旧未言一语。
只听姜小满忽而轻笑,带了几分自嘲:“归尘近在咫尺,我却束手无策。那一战,若不是千炀参战, 我根本拿不下他羽霜, 霖光何曾这般狼狈?”
羽霜缓缓抬眸,目光沉静, “君上如今凡躯,与昔日不可同论,莫要太苛待自己了。”
“凡躯又如何?”姜小满语气陡然一厉,眼神灼灼如火,“四象之躯能做到的,凡躯也当做到!至少,我要恢复到霖光一半的实力!”
对面鸾鸟眨眨眼:“那君上不放假了?”
姜小满叹息一声:“我算明白了,解决飓衍和归尘之前,这颗心是没法安宁了。”她道完,却忽又抬眸,“欸不对,羽霜,你刚才是在讽刺我吗?”
“属下失言,请君上责罚。”青鸾躬身垂首。